他不仅知道她来了，更加能从掌中剑主遗留下的木剑中，感知到屋外防御法阵正不断产生波澜中，也明白了外面究竟发生了。

对于龙流昔的所作所为，宁夜并未觉得有什么意外，完全都在意料之中。

就像是她自己曾说过的，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真龙大人，而只是一个小肚鸡肠耿耿于怀的小女人罢了，根本就不愿和别人分享自己所珍视的之物。

尤其是感情，更是如此。

这些道理宁夜都懂，但却依旧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也听闻了，今日在东方世家议事厅内发生之事，知晓了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总是傻乎乎迷路的青衣少女，因为自己而做出了何等疯狂之事……

被爱这种事，从本质上而言，确实是一件幸福之事，可是现在的宁夜，却无法接受。

这无法接受，不仅仅是因为身负的情债太多，也因为其它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

自从那一夜，因为与龙流昔共处一室，从而导致自己差点合道而去之后，尽管大部分的记忆在短暂复苏后便重新消却，但是与天合道的经历，就像是鱼儿跃出命运的长河瞥见了整片的天地，也让宁夜明白了自身的特殊性与一些事的真相，也知晓了未来终有一日，自己所要面临的绝境……

而且，自从那一夜天地异变之后，他也冥冥中感受到，有数股来自于天外的强大怨念恨意，正逐渐笼罩逼近着自己。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在这一场对抗之中，所有亲近自己之人，都会成为“对方”最后价值的棋子来利用。

就像是，曾经那平凡幸福原本拥有着美好人生的女孩，江静怡。

已经再也不想失去任何珍视之物，因此对于真正不想失去的珍视事物，就应当敬而远之。这是宁夜所能够想到的，最无能为力也是最好的办法。

他未曾和龙流昔提及这些，因为知晓就算提了也全然无用，这个小心眼的固执女人就算明知是万劫不复，决定好的事情也不会改变。况且从千年前开始，她就已经成了命运棋盘上针对自己的最重要的棋子之一，她与自己命运已经紧密相连在一起，无法割舍。

在内心终于做出决定的宁夜，自黑暗中站起身来，起身朝外走去，要与东方青月见这一面，做一个了断。

一打开门，他便见到了站在门外的龙傲娇，不知她从什么时候起，便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这是要出去？”

见到宁夜出现，龙傲娇装作很是随意地模样问道，但是微微握紧手掌，无不证明她的内心并不像是表面那般云淡风轻。

宁夜点了点头，目光没有去与对方对视：“嗯，出去见见她。”

“哦！你开心就好！”

冷冷丢下这一句，龙傲娇转身便走。

刚刚抵达江城的东方青月，便被一名故人拦住了去路。

“青思前辈，请……节哀！”

望着来人，东方青月恭敬行礼问候道。

之所以如此恭敬，并非是因为她在妖盟中的护法身份，而仅仅是因为这位美妇人与自己刚刚归去的师傅剑主曾有旧。

仅仅数日不见，以前那荣光焕发的美妇人全然消失不见，原本一头长如瀑布的青丝尽数苍白，形如枯槁失神落魄，宛若步入垂垂老矣的暮年。

东方青月很是清楚，为何对方会一夕之间变得如此憔悴苍老，自然是因为自己师尊剑主的逝世。

以前的东方青月，不懂什么情爱之事，所以以前在听闻青思提及和自己师尊的往事之时，并未曾有多大的触动，而现在的东方青月，终于能够理解她那份情愫了。

这世间的情爱，一生离，二死别，俱是不能承受之重。

而这些，青思她俱是承受了遍。

而曾经美妇人望着眼前的东方青月，尤其是目光触及到她腰间的道器青月神剑，也是那个白衣如雪被世间尊称为剑主男子的曾用佩剑之时，思绪不禁有些恍惚，然后低声道：“青月你在家族大厅内的举动，已经传遍了整个修行界。你这次来江城，便是前来找他的吧？”

“嗯……”东方青月点了点头：“我这次前来，便是想要告诉他，我喜欢他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便是与真龙大人她为敌？真龙大龙她，尽管身为修行界无上的存在，但她毕竟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小气的女人。”青思美妇人问道。

东方青月低声道：“我自知与那位真龙大人相较起来，我绝对战胜不过，但是有些话我怕我现在不对宁夜说出，有些人我现在不去争取，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不愿这样带着遗憾抱憾终身。”

听到这个回答，望着眼前东方青月坚毅的目光，青思不禁想起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那时候站在剑主面前说出那番心意的自己，应该也是这样的奋不顾身吧。

尽管最后，那个男人心中并未曾有自己。

但早在一开始，她就未曾奢望过得到他的爱意，也从未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哪怕明知道必然会被拒绝。

就像更远的很多年前，身为小妖的她被剑主从人族修士手中解救，在破裂的铁笼前，她怔了许久，然后不顾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和剧痛，跑出大门朝着那白发少年的背影追去一般……

不悔！

“能将你的佩剑，再给我看一看么？”她问。

东方青月将青月神剑抽出，递了过去。

颤抖着双手接过这柄剑，青思用手掌轻抚着剑身，两行清泪滑落滴在其上。

“尽管你要与真龙大人为敌，但青月你却他唯一的徒儿，就让我此生最后任性一次，助你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