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他们行了礼,然后将不解的目光投向巴格里奥尼枢机,他与乔.美第奇枢机那样,从来就是心宽体胖,万事顺遂的主儿,除了庇护三世回归天主脚下时他愁眉苦脸过一阵子,人们可不太能看见他这么烦恼的样子。
“是圣父有什么命令么?”艾弗里问道。
“不,”巴格里奥尼枢机说:“实际上,”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同僚:“他不会再发出什么命令了,艾弗里,他快死了。”
艾弗里顿了顿,这是个就连他也没能想到的消息,毕竟尤利乌斯二世今年只有三十一岁,他的身体或许不怎么好,但……“是在战争中受了伤,还是中了毒?”他低声问道。
“都不是,”巴格里奥尼枢机说:“他只是生了病。”
尤利乌斯二世的身体早在数周前就每况愈下了,但他借助着从庇护三世那里学到的医学与毒药,成功地拖延与掩藏到了现在,就连那些服侍他的教士也只知道他生了会让身体疼痛的病,却不知道他已是在苟延残喘——原本,他或许还能坚持上一年或许更长一些时间,就如他期望的那样,在重新夺回属于教皇国的领地,纯洁与复苏教会之后,作为一个满身荣光的圣人,在人们的眼泪与哀悼中飞离俗世。但路易十二的无信,胡安娜一世的善变与马克西米连一世的冷酷,都在让他已经紧绷如同弓弦的神经上雪上加霜,罗马民众与信徒的暴动更是给了他一个沉重无比的打击,惊怒交加下,他的躯体随着意志彻底地垮塌了——虽然那些忠诚勇敢的瑞士雇佣兵们没让他落入路易十二的手中,也没让他在战斗中受伤,但他一到了勒皮,还是无法支持地倒了下去。
“那么谁在听他忏悔,”艾弗里问道:“谁为他做临终圣事?”按理说,作为一个修道院长,他是无权提出这个问题的,但艾弗里名义上是巴格里奥尼枢机的弟子,勒皮又是他的辖区,而且,一位教皇的临终忏悔,可不是谁都能听的——这其中涉及到了多少可怕的问题与答案啊。
这是一件无比重要又关键的事儿。
“没有人。”巴格里奥尼枢机苦恼地说:“亲爱的艾弗里,麻烦就在这里,他,我是说,圣父,只愿意让一个人来听他的忏悔。”
“谁?”艾弗里问道,虽然他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朱利奥.美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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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奥.美第奇是在次日的深夜赶到勒皮的,那天晚上正下着雨,罗马的秋冬时分,雨水裹挟的寒气就如同尖利的针那样可以直接刺入人们的皮肤,为了节约时间,朱利奥甚至舍弃了马车,一路疾驰至此——他大踏步地走入厅堂的时候,巴格里奥尼枢机率先站了起来,然后是布因斯枢机,他们的盟友,还有两位嗅觉过于灵敏,自己找到勒皮的枢机,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后,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尤利乌斯二世现在的悲惨结局有着这位大人的几分手笔,但很显然,庇护三世的继承人从来就没有改变过——他们承认的人从来就只有一个,而那位正在房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的教宗阁下,或许只是一个不自知的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