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难测,人心易变,张角虽然并非不懂得这道理,却没有料到人心之难测易变竟至于斯。起义方有些许成果,那些统领各方义军的首领便各自生出心思,为了权势、财帛、美色,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之事屡见不鲜。而那些本为抗暴求生而战的“义军”,在尝到暴力手段换来的甜头后,也渐渐蜕变为只凭本能驱使而肆意杀戮生灵、毁灭一切的“暴民”。
耳闻目睹了这一切,张角心境再也难以保持纯粹如一,一身修为也随之跌退。若非如此,当日他与卢植一战的胜负,实未可知。
沉默半晌之后,禹天来忽地问道:“大贤良师是否想过太平道的未来?”
张角紧锁眉头:“即使此战能胜,只怕也难以改变大局,至于未来只是,某在一时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禹天来缓缓地道:“贫道这里却有一个主张,但还要看大贤良师是否下得了决心?”
多日来的交往,张角早已知道禹天来胸有乾坤锦绣,闻言登时精神大振,急忙问道:“道友要某下怎样的决心?”
禹天来一字一顿地道:“破、而、后、立!”随即便将这些天在心中所思的一个计划向张角娓娓道来。
张角默然良久,先向禹天来郑重施了一礼,然后认真地道:“道友之见,令某顿开茅塞。此战之后,某当再与道友详议此事!”
禹天来跟随亥风来到南城墙上,只见许多黄巾军战士正来来往往地搬运刀剑箭矢、滚木礌石等物,人人脸上都带着带着些彷徨与紧张之色,显然是担心自己在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之中的命运。
他又举目向城外望去,果然看到官军大营此刻也忙碌起来,一队队步骑人马与大小车辆如一条条长龙般从军营中出来,布成一座煞气冲天的严整大阵后向着城墙的方向缓缓逼近。
禹天来到了城楼上,看见一个容色颇见苍老与憔悴的布衣老者在女墙便负手而立,眼望着正向城前逼近的敌军,脸上无悲无喜,一片木然。
在老者的身后,二十一名年龄都在十四五岁的少年排成两列恭然侍立。
“道友,那董卓等了这些日子,终于没有了耐心。”这老者自然便是掀起这场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的肇事者张角,他虽然没有回头,却自然而然知道来的是禹天来。
为禹天来引路的亥风快步上前,带着满脸的虔诚敬意,向背对自己的张角施了一礼后站到那些少年的队伍中。
禹天来则走到张角身边与其并肩而立,微笑道:“大贤良师应该想得到其中的原因。当初宦官弹劾卢植的罪名便是‘畏敌避战’,董卓既是走了宦官的门路接替卢植,若不能尽快做出些成绩,又如何向大力举荐他的宦官交代?”
张角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董卓如此贪功冒进,却是送给我们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某此次请道友前来,却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禹天来大致猜到对方的用意,遂道:“如今贫道与太平道算是同舟共济,大贤良师若有吩咐但请示下,贫道自当尽力。”
“如此某便先行谢过道友。”张角蓦地转身,向着禹天来深施一礼,然后沉声道,“某料定了那董卓不会沿袭卢植的困城之策,这些天一直在准备一个大型法术。若能运用得当,当可重创官军,届时若有一支精兵出城乘势突击,或许便可将这一路官军彻底击溃。只是那董卓掌下高手猛将不少,非武勇盖世之人不可以率兵破之。某遍观全城,也只有道友可以当此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