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枝的头扎入水坑再抬起来时,那股恶臭之气真?是熏得她要吐,虽然闭紧了嘴唇,但脏水还是灌到鼻腔里,鼻子里又酸又痒。
但是这个场景却没有通过,铁黄河说南枝脸上的神色不对,她不应该表现出愤怒,而是应该表现出对男主角的刻骨铭心
思念。
南枝不禁腹诽,让你钻水坑,看你?是气愤还是思念。
虽然这么想,但南枝不敢说出来,只好又重拍一次,可惜还是没通过。
“说了,你?要表现出对男主角的思念,奋不顾身的那种为爱飞蛾扑火的相爱,你?气愤个啥。”铁黄河大叫,身体都跳了起来,那神色恨不得要把南枝的头按在水坑里才好。“重来,重来。”
可怜的南枝只得再次来一趟,又没通过,副导演已经在劝铁黄河改日再拍,铁黄河火大,反而又把南枝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怎么这么蠢,都和你?说了表现出一种绝决誓死相随,你?板着一张臭脸,像谁欠了你?二五八万的样子干嘛。”
众人大概早见过铁黄河不留情面的训人,但南枝还是第一次,她流下?了泪,但冰冷的雨水旋即也滑了下?来,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就一个场景,你?要拍多少次才能通过,蠢材。”
南枝拍了一上午,铁黄河越骂,她越委屈,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心态变成誓死相随的绝决,就是气愤嘛。
“算了,再拍下?去人会?生病的。”
“不行,今天必须要通过这场戏,不然大家都不能收工。”铁黄河断然拒绝。
“你?看她完全不在状态,你?再逼她也?拍不出来。”
“不逼不行,蠢驴就得逼。”
铁黄河走到南枝面前,此时南枝犹趴在泥地上,她穿着很少的衣衫,衣衫早被雨水湿透,冻得全身瑟瑟发抖。“你?想着,你?是去见上官牧野,你?想见他?,你?对他刻骨铭心的思念,只有死才能阻隔你?对他的相思。”
南枝惊呆了,看着铁黄河目瞪口呆,她的心思就被铁黄河毫无顾忌地说出来。
“愣什么?你?想着就是去见上官牧野,你?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你?决定就算是死也?要见到他,这样你才能死得瞑目,否则你?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找到他,死也不闭眼。蠢材,你?听懂了没?”
铁黄河对南枝大喊大叫,双手挥舞,众人也不敢去劝,铁黄河拍起电影来可是不讲情面,谁都敢骂,以前就有好几个女演员被他骂走了。
“决定是死也?要见到他,
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他。”南枝念着,雨水打落下来,又模糊了她的泪水。
“蠢材,你?别给我磨磨蹭蹭了,你?要让大家陪着你?冒雨吗?”铁黄河恨不得要踹南枝。
“导演,我重来一次。”南枝爬了起来,退回到十多米外的田埂上。
脚上的鞋子不知何时已经脱落,南枝咬着牙,在肮脏的泥地爬行,然后又到了那个臭水坑。就在这里她迟疑了,她拼命地想上官牧野,想那张英俊的脸,想那双掉落流星的眼眸,想他数次的相救,眼泪不禁溢了出来。
好想见他?啊!那确实是做梦都想见。
南枝的头埋入了水坑里,半晌抬起来,眼眸中闪过一丝绝决意味的光芒,今生今世,不管千山万水,甚至是时间阻隔,只要活着就想见到他。
她咬着嘴唇,锋利的牙齿咬破了嘴唇上的肉,鲜血滴到了水坑中,像涟漪一样散开。
“好,好。”
这场雨中场景终于谢幕了,但南枝的精气神也?用尽,她的头真的摔到了水坑中。
铁黄河一呆,立即意识到不妥,赶紧冲上前?去,从水坑中扶起南枝的头。“南枝,南枝。”他?叫了两声,但南枝已经昏过去。
窗外沥沥下?着小雨,打着窗玻璃,一条条水渍宛若人流下?的泪痕。
南枝醒了过来,三姑坐在床沿纳鞋垫,看到南枝睁开眼,脸上便堆出了笑容。“枝,你?可把三姑吓坏了,要是你有个好歹,我非得找那个姓铁的拼命。”
外面天色已黑,南枝撑着想坐起,但又被三姑按了下?去。
“躺着躺着,等我把汤煨好了你?再起来。你?受了凉,就是要捂在被窝里,看,我把炉子也?提了进?来。”
床前?不远果然放着蜂窝煤炉,炉子上烧着一壶水,从壶嘴里冒出了缕缕白烟。
“我睡了很久么?”太阳穴两侧隐隐作痛,像有根在里面扎着,南枝使劲揉着。
“有好几个小时了。都怪那个姓铁的,敢情不是让他?钻水坑,把别人不当人看,我非得去骂他?不可。”
“算了,他?是导演,大家都在淋雨。”
“看他?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原来心地这么坏,看老婆子怎么收拾他。”说着,三
姑去厨房热汤。
十分钟后,三姑端着一大碗莲藕排骨汤进?来,上在撒了小葱,闻起来香香的。有几种煲汤的方式,有用冬瓜、萝卜、海带,还有玉米和山药的,但南枝就喜欢吃莲藕,莲藕收油,即使是用最肥的猪大腿来煲汤,也?不会?使汤汁油腻。
南枝披上棉袄,靠床头架上,三姑还特意在她背后垫上枕头。
“三姑,你?煨的汤火候真?好。”
“那当然了,三姑煨了几十年的汤,那火候是恰到好处。”三姑得意了。
喝完汤后,南枝的精神略微好些,便想下床走动,但刚下?来就觉头晕目眩,只得又靠在床头架上。
“三姑,你?帮我把台词册子拿来。”
“休息,姓铁的说了,让你休息三天,他?先拍别人的戏。”
三姑收拾完锅碗后,又煮了老姜汤,这种阴雨天气,即使没感冒也?最好喝些姜汤防治一下?。
南枝喝了两大碗,方觉身体暖和起来。
睡了一夜后,南枝的精神又好了许多,但是鼻塞声重,显然是受了风寒。乡下的老办法就是喝姜汤,只吃清粥,不食油星,这样的办法也?有一定效果。
早上剧组人员集中在旅馆吃早餐,三姑给铁黄河端来一碗小米粥,铁黄河刚尝一口发觉咸得涩口,便喊三姑再盛一碗来,没想到这次却辣得他?流眼泪。
“三姑,今天的粥怎么回事?不是咸就是辣。”
“胡说,你?看别人都没觉得咸辣,怎么就你觉得呢?你?舌头不对劲吧?是不是骂人太多了,赶紧喝喝白开水吧,把你?舌头的咸辣给涮了。”
铁黄河立即意会过来,三姑是因为昨天的事对自己怀恨在心,成心整治自己。
“三姑,抱歉,昨天我是太冲动了。”铁黄河只得道歉。
“和我说什么抱歉,又不我被你害病了。”三姑翻着白眼。
“我吃了早餐,去给南枝道歉行不,你?能给我一碗不咸不辣的粥吗?”铁黄河没辙,乡下的老妇女没法说道理,而且昨天自己也?确实过份。
“行,反正看你?表现,否则以后……你明白的……”
三姑去厨房又端出一碗粥,铁黄河害怕三姑又在粥里下?了什么东西,先尝了一小口,
发现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大胆吃起来。
吃完早餐后,铁黄河敲开南枝卧室的门,此时南枝还躺在床上。
“南枝,昨天,真?对不起,我太过份了。”
“没事,我没怪过你?,你?是一个对人对事都很认真的人。”
“谢谢你?这么通情达理。”铁黄河激动坏了,他?握住南枝的手使劲摇晃。
那双手同样很大,也?很温暖,将自己的手完全包裹,但与上官牧野握住自己时完全不同,此时她内心没有起伏,也?感?受不到心脏的狂跳。但如果是被上官牧野握住,自己会?脸红,发热,心脏激烈地跳动,像擂鼓似的。
南枝缩回了手,道:“铁导演,昨天你?说的那些话?,你?是知道我和上官老师的一些事吗?”
“哪些话??”铁黄河猛地记起,昨天情急之下?,他?斥责南枝,要南枝想上官牧野,要表现出她这是千山万水寻找上官牧野的绝决。“我只知道,你?喜欢他。”
南枝笑了,这个导演的眼神真?好。
“当然,他?也?喜欢你。”铁黄河又加了一句。
南枝的心脏陡地一窒,铁黄河说上官牧野喜欢自己,这难道又是他揣测的。南枝想问,但不好意思问出口。
“我曾经找过上官牧野,想把你?们两个的事改编成剧本,但是他拒绝了,他?只希望他?对你的感?情,只有你?知道就可以。”
“他?真?这么说过吗?”南枝急了。
“是,他?亲口讲的。后来,他?带我去尸骨墩,讲了瘸婆和严叔的故事。”
“谢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铁黄河一愣,但很快反映过来,原来这对男女还没有表白,他?们彼此相爱,却不知道对方也深深爱着自己。“那我可以赎罪了吗?”
“当然了。”南枝兴奋坏了,没有什么能比知道这件事来得重要,虽然上官牧野对自己很好,但是毕竟不知道他?内心是怎么想的,有时南枝也?害怕自己自作多情,但从铁黄河嘴里知道这事,南枝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