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到家中杏花还在,她坐在小凳子上哼着让人听不懂的歌谣。南枝打了一盆热水,她的脸全是黑的,仿佛刚从煤窑里钻出来一般。

南枝想起上官老师,上官老师好像救她的时候受伤了,也不知是否严重,不如趁明天他在街上招生的时候去瞧瞧,问候两句。

天色将至黄昏,隔壁的章小芬一家还没回来,这家人也够心狠,把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儿媳妇关在门外,这寒天腊月的纯粹是想把人冻死。

在厨房里点了火,南枝在锅里放水,烧开后下入面条,再扔入了洗净的豌豆尖。

十分钟后面条煮熟,面条煮得很软,汤水上点缀着碧油油的豌豆尖,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有食欲,南枝先给杏花盛了一大碗面条。

“杏花,吃面条了。”南枝打算好,今晚让杏花在家中留宿。

杏花呼噜噜地吃着面条,但是光吃面条容易饿,南枝又蒸上四个馒头。

西厢房里有一张床,一直没人睡,南枝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褥子铺上去,换了床单,放了棉被。

杏花很快睡熟了,南枝瞧着她脸上的笑意不禁想到,陷入疯傻的杏花是否会有痛苦呢,旁人都认为杏花是没有痛苦的,一个疯子吃了玩,玩了睡,诸事不愁,杀人放火都没罪,但是旁人又哪里知道,杏花不过是从一个苦海踏入了另一个苦海。

卧室里冷意盎然,南枝找出两个瓶子,这瓶子是镇上卫生院做护士的周芳给她的,用这种药瓶子装上热水放在被窝里暖手暖脚。但是不好的是,这种瓶子爱炸,有时还会自动破裂,前不久一个瓶子就在南枝的被子中无声无息地裂开了,水流了满床。

南枝在厨房里烧开水,站在厨房的窗前向外看,天干冷得厉害,看样子快要下雪了。

水烧开后,南枝将两只瓶子灌满热水,一只瓶子放到杏花的被褥中,另一只放到她的床上。刚要上床,南枝又看到了手心中的水泡,晶莹剔透,按下去软软的。

“不行,得把它挑破了。”南枝寻思。

南枝翻出了煤油灯,用针在煤油灯的火焰上过着,等针烧红后她才持针刺向手心的水泡。其实刺进去根本没什么感觉,但针一抽出来后,水泡里面的液体流了出来,然后水泡瘪了下去,这时才稍微感到一丝疼痛。

手上十数个水泡被南枝一一挑破,她看着那些瘪下去的水泡忽然生出莫名的成就感。

一夜到天明,清晨醒来只听耳畔风声作响,推开窗一看外面正飘着鹅毛大雪,地面上全白了。南枝被风冷得打了一个喷嚏,赶紧掩了窗,换上了一条厚棉裤。

南枝想起电影中看到的女人,即使在飘雪的季节,她们也是打扮得光鲜,穿着裙子,甚至还露着修长的腿。

西厢房杏花还没醒来,被子里装着热水的瓶子已经冰凉,南枝拿了出来。

烧水准备洗漱,这时南枝忽然想到,这么大的雪,培训班大概不会出来招生了,那可怎么知道上官老师的情况呢。

洗完脸,梳了头发,南枝拿着篮子假装去街上买菜,到了昨日街上拐角的空场地上,果然没有看见培训班的人。街上没有几个人,大家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女人用围巾遮住半张脸,男人戴着雷锋帽,裹得像一只又肥又大的粽子。

南枝在街上走了一圈,今日卖菜的小贩不多,她东瞅西瞅,忽而瞧见了张大军。张大军的肉摊在雪地中格外显眼,案板上堆放着割好的一条条猪肉,还有大块的猪肝、猪腰子、猪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