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不到一刻,院门便被人敲响了。
不疾不徐的三声,间隔一息,又是指节轻扣木门而起的顿响。会这样敲门的,除了白懋嘉,不做第二人想。
其实门并没关紧,柳枝出门时只是随意掩上了门扉,还留有一条缝隙,但是白懋嘉却谨守君子风度,没有推门而入,必要等到主人的允许才会进门。
今天没有出太阳,天气有点阴沉,瑶姬放下手上的茶杯,踏着傍晚暗沉的天光去开门,“吱呀”一声,拉开木门,现出白懋嘉蓝衫方帽的身影。他大抵是才从文会上回来,还穿着蓝色的举子服,衬得面如白玉,清隽逼人。
随着木门缓缓打开,白懋嘉清俊的面庞上漾开笑意,如拨云见日,“瑶姬,这三日没见到你,我很担心,怕你出事。”
瑶姬一边请他进门,一边侧头看着他,笑问:“我能出什么事?”
白懋嘉同瑶姬并行往里走,“柳枝传话说妖孽已除,我心中便大感不安,想着万一你不听劝告,独自去除妖孽如何是好。而你失踪三天,我难免产生不好的联想,以为你伤重,三天未曾合眼。”
瑶姬细看他面目,确实比平时更为苍白,眼下也染着淡淡的青黑,必是没有睡好之过,微微蹙眉,“我不是让柳枝转告你,出去办事了吗?你怎么尽会胡思乱想?”
进得厅堂,落座,瑶姬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淡淡的白雾蒸腾而起。白懋嘉执起茶杯,茶水的热度透过薄胎的杯壁传到掌心,他苦笑,“大概是关心则乱吧。柳枝虽言明你无事,未亲眼见到你安然无恙,心中总会疑心。万一你逞强不愿让我知道,万一你伤重不得不远走寻医……”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瑶姬出言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在你心里我便是这般不济?不过一个藏头露尾的妖孽,子令何至于如此!”
随后,瑶姬将如何查探妖孽踪迹,如何顺着地下暗河找到妖孽老巢,如何手刃了妖孽的经过一一道来。
说完得意地一望白懋嘉,他却未如瑶姬想象中那样露出钦慕赞赏的神色,反而面色铁青,似是在极力隐忍着怒气。
白懋嘉沉着脸,“瑶姬,你答应过我,不去干涉此事,却又为何出尔反尔?”
瑶姬一直以为白懋嘉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总是带着温润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原来他也是会生气的。她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嘴硬道:“我只答应你不会涉险,这又没有什么危险。”
白懋嘉豁然站起,有些生硬地说:“瑶姬,既然你无事,我便告辞了。”
望着他冷淡的面容,瑶姬知他是真的生气了,也站起来,唤了声“子令”,话语中已明显带了示弱的语气。
听她那一唤,白懋嘉原本朝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立在门口,望着暗沉的天色,灰色天幕上连一丝云彩也无,像一个灰布袋子笼罩下来,压得人心头发闷。他语气不由软了下来,“瑶姬,我以诚待人,便希望对方以诚报我。如果你做不到,大可以拒绝,何必欺我瞒我呢?”
厅堂里没有点灯,全赖门口漏进来的天光,白懋嘉长手长脚往门口一站,屋里的光线刹那间暗了下来。瑶姬也站起来,走到白懋嘉身侧三步的距离,抬头望他面目,“我何曾欺瞒?不过不愿你担心而已。你既如此说,那便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