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李元懿没有说,他怕李明月如当初的李艳阳一般。
自己的种,自己知道,平日里矜持尔雅,当遇到重大变故的时候,都是容易走极端的性子。
看着女儿一双眼睛中露出的求知欲,李元懿心里一叹,只能继续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道:“常余此人,我知道,与大理寺卿唐临老儿一个鸟德行,做了半辈子官,都在妄自揣摩圣意。”
“他万不该认为揣摩到了圣上不欲为难高升的心思,就私自与扈司户小管吏接洽,逼迫扈司户小吏撤销诉状,这圣上的心意,是他这大理寺大理正能猜的?”
“他更是不该不予高升自首投案,如此,置大唐律法于何境?圣上岂能不恼!”
李元懿苦笑道:“常余如此糊涂行事,犯了圣上大忌,连高升也被其连累,圣上岂能容他与高升?”
李明月心里一惊,脸上写满了焦急,打断自己父亲的话,道:“圣上怎会如此详细的知晓此事?”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高宗连她与高升合伙做生意都一清二楚,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帝王之术,岂是外人能猜度的?”李元懿叹了一声,觉得自己的女儿虽然出类拔萃,还是太过年轻,没有经验啊。
见李明月带着一脸焦急,僵在当场,他只能继续安慰李明月,道:“常余将自己与高升置于危险的境地,迫使高升暴起,揍他两拳,高升反而因此入了狱,倒是这两拳打活了二人的死局!”
知道女儿不懂,他只能道:“一个帝王,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臣子对帝王的逆来顺受,高升殴打大理寺官员也要入狱,正好合了圣上心意。”
“如此,圣上或许不会为难高升,但高升今后处境恐怕更为不妙,一步都错不得了。”
李明月听完父亲的话陷入沉思,所有事情一件件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先有高升受不得扈司户掌设杨德的诡计,出手伤人,后有高宗在麟德殿让她传达对高升的警示,接下来的一件件事情看是没有任何联系,但经过李元懿的提醒,让她突然觉得,高宗是拿这些偶然发生的事件,来测试高升可用或是不可用。
李元懿看着女儿陷入沉思,心里再叹一声。
我的傻女儿哦,帝王的心思,又岂是我这老头能猜得到的?此刻,高升的命运,也能靠他自己了……
高升入狱后,第二日的傍晚,李明月已经从兄长处得到了消息。
趁着坊门、城门没有关闭,李明月带着小翠和数名部曲,直接出了长安城,飞奔回了下河村的郑王别院。
她必须将这件事情告诉父亲李元懿,高升自首入狱波折太多,还殴打了大理寺大理正常余,事情发展到现在,谁也推测不到结果。
李明月下了马车,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对迎上来的管家道:“我阿耶可在家中?”
当确定了李元懿在书房中练字,她便丢下小翠,直接前往李元懿的书房。
书房内,李元懿手抚长须,盯着刚刚写成的一幅楷书,一脸的得意。
“哐当”一声,火急火燎的李明月不经通报,直接推门入内,将正在得意的李元懿吓了一大跳,邹眉抬头看着闯进来女儿。
往常,郑王府里,最懂规矩的者,唯有两人而已。
一个是嫡出幼女李明月,一个就是李明月的庶出胞姐,消失数年,却无音信的李艳阳。
李明月冒失的表现,让李元懿想责怪她几句,可是心中又忽然想起李艳阳这个长女,让他神情一暗,柔声道:“明月何事?”
李明月着急道:“阿耶,高升自首下狱了。”
李元懿点点头,之前高升登门拜访,他就提点过高升,对于高升自首下狱的做法,他不奇怪。
李明月见父亲一幅波澜不惊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没做深想,继续道:“只是受理高升投案的大理寺大理正常余,却拒绝了高升投案自首,说是殴打官差仅仅是高升的一家之言,没有实据,不能下狱。”
“高升气恼之下当即将常余给打了,气急败坏的常余才将高升下了狱。”
李明月将高升下狱的前前后后,纤细的告诉了父亲李元懿,说完,带着一脸焦急的看着父亲,道:“高升殴打大理寺大理正,这可如何是好?”
李元懿先是惊讶,而后陷入了沉思。
大理寺大理正常余拒绝高升投案自首,出乎他的预料,高升情急之下暴起揍了常余,再次出乎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