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人之所以叫它为黄沙镇,一方面确因荒漠黄沙的缘故,而另一方面,则是模仿大明‘九边重镇’的叫法,将杨沙县,称作黄沙镇。
如此一叫,足见此处战略地位特殊:大明从此处南来的兵马,若想继续北上,必须要攻下黄沙镇。
这一层,仲逸此刻完全看出来了。
“走吧,还看什么呢?”。
见仲逸摆摆手,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地图,南栖原便命人将那几名俘虏推了出去。
“诸位,方才那位大人说过了,我们只要说出实情,你们是要放我们回去的”。
来到院中,一处僻静之地,三名俘虏望着微微月色,再看看眼前的锦衣卫,就怕他们食言。
南栖原有些不屑道:“那位大人是那位大人,他是翰林,是文官,我们锦衣卫,可没有那么仁慈”。
见百户大人这么一说,锦衣卫的校尉立刻捂住三人的嘴巴。
“说,你们此次趁着眼色来我大明驻军营外,只是为了刺探军情?”。
南栖原一脸疑惑的望着眼前三个俘虏,一字一句道:“给老子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在大明的驻军中安插了眼线?此次,是否有特殊的任务?”。
末了,他冷冷的一声:“老子不是仲大人,没那么好的耐心,要死要活,就是你们一句话、老子一句话而已,敢喊出一声来,立刻叫你们人头落地”。
南栖原此言一出,那三人疑惑不解,进而便是一阵颤抖,不远处既是仲逸所在的房间,但他们没有喊。
这些人不傻,此刻,他们明白一个道理:那位仲大人虽然品阶高一些,但真正能决定他们几个小命的,是锦衣卫的这些人。
确切的说,就是锦衣卫的百户南栖原。
“走,带到后山”。
南栖原说了一句:“到了后山,还未想好,就都他么斩掉……”。
一阵夜风过,周围几多凉,胆子小的,早就吓尿了。
……
“各位锦衣卫的大人,我们也只是个小小的军士,至于那位大人说的奸细、眼线一事,真的不知道”。
还是方才那名俘虏,他似乎是经过一番挣扎的,最后特意补充了一句:“我只听说,黄昏时分,贵军在换防时,靠近黄沙镇方向的那片胡杨林,有我们的人与你们的人接头,至于到底是谁,我们真的不得而知”。
此言一出,另外两名俘虏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是的,是的,我们当中也有负责此事的兄弟,但不是我们三人,还请各位大人放过我们,能说的,都说啦”。
南栖原没有再问,他的属下也不再请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乎在同时,那三名俘虏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放你们回去吗?
别的不说,仅是靠近黄沙镇那片胡杨林,换防时,鞑靼军派人来与大明军中的奸细接头,或者将打探到的消息放到某个地方,此事,还能让别人知道吗?
若是鞑靼军知道这种接头方式被识破,还会派人来吗?
仅此一点,他们三个俘虏就活不了了。
说,是如此,不说,也是如此。在仲逸看来,没有必要全部灭口,但他们遇到的是锦衣卫。
“啊……”,几声很低很低的叫喊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夜风吹过。
至此,南栖原既不用向仲逸复命,更不用再向戎一昶请示什么。
当然,也没有人敢多一句,只要是锦衣卫插手的事儿,向来如此。
……
灯光下,仲逸正细细看着地图,经过一番对比、权衡,他心中渐渐明朗起来:若想与鞑靼长久对决,必先要攻下黄沙镇;若想要控制鞑靼在这一带的军事要点,必须要攻下黄沙镇。
同理,若是攻下了黄沙镇,鞑靼军向南没有了依靠,向北再找城池,那就远了去了。
黄沙镇,一座嵌在大明腹地与鞑靼主力的孤城,鞑靼占有它,可退可进、可攻可守。
而此城一旦被大明将士攻下,便可就低补给,仅是节约粮草一项,何止千万?……
北漠,月色下,一道道的黑影,人与马混在一起,不足百人百骑的样子。
夜风呼声,一片胡杨林,算是掩护,南栖原与属下正细细望着远处的动静。
此处距离驻军大营不足十里的路程,地面多以沙土为主,偶有沙石铺垫,硬硬地块,并非那种软软的沙地。
胡杨这种植物,木质细软,幼时叶狭长如柳,大树枝叶阔而有香,耐旱耐涝,生命力极强,树高十余米,树龄可达二百年,颇为传奇。
旱荒漠之地,除去天然山石作为地形点缀外,能顽强存留下来的植物不多,胡杨既可抗风沙,也可抗旱、抗盐碱,简直就是荒漠救星、人能活下来的保障,被誉为‘荒漠守护神’。
这话一点也不假,对此刻的锦衣卫来说,眼前的这片胡杨林,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百户大人,看样子敌军也就是百十来人的样子,应是打探我军军情部署而来,不会轻易开战的”。
一名锦衣卫总旗向南栖原问道:“此事,是否请示监军仲大人?”。
南栖原撇撇嘴:“现在去请示仲大人,能来得及吗?再说了,若是惊动了敌军,怎么办?”。
这倒也确实是个事儿,看看再说吧。
“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
经过一番查看,南栖原决定:先逮住几个活口,撬开他们的嘴巴,顺便也问问敌军的部署情况,岂不更好?
在他看来,送上门来的猎物,岂有放走的道理?
那怕是抓几个俘虏、几条舌头,也总比他们自己主动去敌营探查,轻松的多。
片刻以后,数名锦衣卫突然从胡杨林窜出,直奔那些黑影而去。
“嗖嗖……”几声响,是弓箭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刀出鞘、剑光闪,十余名鞑靼军士应声而倒。
“什么人,快追,在哪边……”。
鞑靼军一名头领喊了这么一声,却见前方锦衣卫的人从不同方向奔去,他们也只得分开兵力,追了上去。
“上”,南栖原命人上前,再次叮嘱了一句:“要留活口……”。
不多时,只见一支响尾箭突然射入高空,夜幕下,丝丝火花蹦出。
“小心大明军设伏,快撤”,鞑靼军小头领一声令下,众人仓惶逃窜。
南栖原挥挥手,向他的属下吩咐道:“不要追了,先把活口带回去,请仲大人定夺”。
……
晚饭吃的有点多,仲逸也只得在帐外随意走走,就当消食了。
不过,这份悠闲很快就要结束,看到南栖原带着几名陌生的面孔走了过来,他知道有正事干了。
按理说,这种情形是要先禀报戎一昶,但人是锦衣卫抓的,南栖原他们听从仲逸的差遣,也是皇帝有旨意的。
如此一说,也并无不妥,哪怕是之后再告诉他戎一昶一声呢。
也许你不信,此刻的戎一昶已经入睡,而且之前对随从有吩咐:“除非敌军攻来,亦或朝廷来人传旨,不要打扰他……”。
若按这么说,眼下这种情形,还真不需要叫醒他这个主将。
……
月色下,几处不显眼的营帐,是专门供锦衣卫用的。
“仲大人,请上座”,南栖原请仲逸入座,而后转身冷冷得来了一句:“上刑,如果还嘴硬,直接处死”。
锦衣卫的人,说话就是霸气。
无论之前的千户石成,还是如今的百户南栖原,感觉他们杀人就是抬抬手、张张嘴的事儿。
当然,这些人都是该死之人,至少仲逸看到的,都是如此。
“啪……”,一声皮鞭抽打骨肉的声音,似乎都有阵阵回音,之后便是那同样惨烈的叫喊声。
锦衣卫的手段十分了得,但这些人也非盗贼、山匪之类,说与不说,是经过一番权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