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石成起的有些晚,昨晚一夜折腾,确实有些劳神,若不是因为差事当紧,他还愿多睡一会儿。
来到院中,却不见聂知县等人的身影,想必是忙差事去了:说好的,今早在大堂议事。
再看看仲逸门口,守卫依旧、并无动静,看来他也未起。
“这倒怪了,但凡办差,仲大人一向早起”。
“得要去叫醒他”,石成自言自语道。
……
“别动,所有的人都听着,将这里围住,一个都不许放走”。
石成才走几步,却见一群官差突然闯了进来,将仲逸所住的房屋团团围住。
“放肆,你们是那个衙门的?知不知道,这里边住的是钦差副使?”。
石成立刻上前制止:“你们又知不知道,我是何人?”。
此言一出,锦衣卫的人纷纷上前,与眼前之人对峙。
很明显,来人虽多,但仅是气势,显然不及锦衣卫威严。
“石千户,石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这时,耳边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寻声而去,却见一名老者缓缓走上前来。
石成认得此人,他正是新任刑部左侍郎,在京城见过几面:此人姓戴,具体叫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
自从上次因博野县繆大柱夫妇被杀一案,原刑部黄侍郎被押入大牢,这位戴侍郎便是后来才入的刑部。
他的身后,除了刑部的几名随从外,还有宛平县衙的聂知县等人。
“石大人,谁敢与你们锦衣卫放肆?不是针对你们的”。
戴侍郎看上去极为随意,他一脸笑意,急忙解释道:“我们来宛平县,本是为核实一桩命案,同行的,还有都察院的同僚。谁知刚进城,就听宛平知县来申冤”。
申冤?一个知县申冤?
石成正欲上前理论,却见一旁的宛平县聂知县开口了:“戴大人,石大人,下官有冤情”。
“钦差大人来宛平县后,下官是百般照顾、万般配合,好酒好菜不说,言语不敢有丝毫怠慢,谁知钦差大人还是不满意,昨晚竟要下官为他找一名歌女,为他抚琴、唱曲儿”。
“住口,休要胡说”,聂知县的话未讲完,昨晚留守县衙的那名锦衣卫总旗立刻说道:“钦差大人回到县衙后就歇息了,连那个歌女的面都没见”。
末了,他向众人解释道:“昨晚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大家都可以作证”。
原本以为这么一说便可了事,不成想聂知县更来劲儿了:“对,这正是钦差大人的高明之处:他当着众人的面回绝,之后又吩咐下官:将那名歌女带到房中”。
言语间,聂知县全无昨日那般随和与谦卑,此刻他正声情并茂道:“哎呀,堂堂钦差,竟如此……,有失官体,有失朝廷脸面啊……”。
“我看你这个破知县是活腻了”,石成一把将聂知县拉过来:“知不知道?加害钦差意同谋反,老子灭了你”。
“石千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戴侍郎再次上前道:“锦衣卫管得都是大案,但此事,既然我们刑部与都察院知晓,能否让弟兄们上去看一看?”。
虽是三品,但戴侍郎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吻,对石成说道:“就看一看,若查无此事,我们立刻就走,这个聂知县,你随意处置”。
石成再次望望属下那名宗旗,得到的回应依旧是:昨晚确实只有仲大人一人回屋,我们的人一直在门外守着。
“那就上去看看?”,石成冷冷冲聂知县说了一句:“若搜不出什么,老子活剐了你”。
“嗯……,这……”,聂知县颤抖不已。
众人立刻向屋中走去。
透过窗户,阳光洒进来,诺达一张床,仲逸与一名女子相拥而卧。那女子肌肤甚白、脸庞俊俏,只是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她穿的,也确实少了点……
“天下要大乱了,快逃吧,要改朝换代了,快逃吧……”。
匆匆来到西街,石成却见一个衣衫不整、发须蓬乱的中年人,他面无表情,嘴里念念叨叨个不停。
这就是所谓的‘有人要谋反’?
“上刑”,见石成并不言语,一旁的锦衣卫小旗立刻吩咐左右。
“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严厉的训斥之下,锦衣卫开始动刑。
仅凭这‘大逆不道’之言,足够锦衣卫上刑了。
“天下要大乱了,快逃吧,要改朝换代了,快逃吧”。
那发须蓬乱之人浑身一阵哆嗦,嘴里还是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不过,这次似乎多了一句:“哎呀,疼,疼……”。
石成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之人,还有审讯他的人。
一段有意思的对话正式开始: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天下要大乱了,快逃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要改朝换代了,快逃吧”。
哎呀,疼,疼……
石成立刻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锦衣卫重复着那句询问之语,而这个中年男子却一直重复着他的‘回答’。
一问一答,完全在重复着各自之前的话。
这时,石成突然命人停止用刑,他缓缓上前,稍顿片刻之后,再次重复一句:“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这时,那中年男子也略略迟钝一下,而后竟开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让你说这些话的?”。
哎……
“别审了,这人就是傻子,只要你不停的重复某句话,超过一定次数,他就会跟着你重复”。
石成立刻训斥左右:“办差能长点心不?这样的人,能谋反吗?会谋反吗?”。
“卑职该死,请千户大人恕罪”,属下急忙向石成谢罪。
不过,这还真怪不得这些人,但凡说道‘改朝换代’这些言语,莫说是锦衣卫,就是普通衙门的差役,也会将他锁了问罪。
“千户大人,有人来报:城南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他们在一处私宅交谈甚久,据我们的人密探,他们说是要救人”。
来人禀告:‘之所以引起我们怀疑,是这几人似乎身上带有兵器,也是用黑布包着。不知他们要救的人是谁?’。
“真他么邪门了,这小小的宛平县,果真要反了吗?”。
这可小觑不得,石成立刻吩咐左右:“留下一人,先将这个傻子看起来,其他人随我走”。
……
许久之后,仲逸还不见石成来酒馆,他只得打算先回县衙。
如此做,基于两曾考虑:石成去西街是有人谋反,这是锦衣卫的职责,鉴于锦衣卫的隐秘性,他这个翰林院的编修不便插手。而县衙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无论城中发生什么事,除锦衣卫外,县衙是肯定会知晓的,回到县衙或许能看到一些眉目。
此外,当初一起离京时,随行北镇抚司的人,此刻大多还在县衙,有他们在,自然万无一失。
锦衣卫的事,能少知道,还是少知道些为好。更何况石成并未主动告诉自己。
总之,回县衙远远远比呆在酒馆更有意义。
“你留下,若是石千户来这里,就说我们已回到县衙”,临行之时,仲逸叮嘱一名随从留在酒馆,专门等候石成,其余二人便随他回了县衙。
……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