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华听了,念起那日他骑墙难下,遭犬围攻的丑态来,讥讽道:“哦,那这么说,你这只猴子下了墙,便成了人啦,畜生还想做人家主人,莫不怕再被我家犬儿刁去?”
陆靖元闻言面色一变,道:“你说甚么?”
仇华咯咯娇笑道:“我说你是个畜生,被狗儿咬的畜生,骑墙下不来的野猴。”
陆靖元目光一寒,同时心中一凛,他怕仇华又带了那些恶犬来,被七八头凶猛恶犬围攻,即便是拳脚再厉害之人,也难以招架。当下他环视一圈,见仇华身后只有一邋遢少年后,才放下心来,道:“小美人,可惜你今日似乎没带狗儿来啊。”
仇华道:“狗儿是没带,狗奴子倒是带了一个。”
陆靖元微微笑道:“你苏姊姊这些日子每一夜都要服侍爷台,身子难过的很,不如这样罢,你今儿留下来,待她好好服侍我,待你苏姊姊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见她如何?”
“下流!”仇华冷哼一声,手中马鞭一挥,对身后少年道:“狗奴子,去把这小子的臭嘴撕烂,耳朵给我咬下来!”
哑巴少年张口“啊”的一声,一步上前,猛扑而去,口中又是“啊,啊”两声叫唤。
陆靖元见这哑巴少年来势汹汹,也不在意,闪身而出,往左一跨,避了开去。
那少年闷哼一声,已然跌摔倒。陆靖元不由哈哈一笑,他还以为这邋遢少年有何本事,竟然上来便是一招“恶狗吃屎”,显然不懂半分拳脚,一时心中更加轻蔑。
那少年爬起身来,反身又扑,陆靖元这一次不躲不闪,右掌挥出,又变拳为爪,去拿他脖颈,左掌击向那少年腰间,想将他举过头顶,然后掷甩出去,给他吃个大苦头。
可谁知他掌尖还未及胸,那少年竟也学他的动作,来抓他,陆靖元料这邋遢少年也提不起他来,索性不去理他,他抓住少年衣襟、腰口的同时,那少年也同样抓住了他这两处要害。
陆靖元双臂一振,想将他用力提起,不料一提之下,那少年竟只晃了晃,不待他回神,忽觉自己身子一轻,脚尖离地,竟反被那邋遢少年活生生举了起来!
陆靖元面色剧变,半空“噫”的一声,心中叫道:“不好,这厮好大力气!”
江南初春,候鸟北归,正是南国开春之日。
宜兴城外,茶马道笔直的伸展出去,直通东门。午时遥见一名黄衫少女,打马入城,马背上斜挂着一套弓具、两只野兔、三只野鸡,似是刚从山中晨狩归来,收获颇丰。
少女马后紧跟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少年,只见这少年衣不蔽体,脚上蹬着一双破草鞋,他生的大手大脚,走起路来,十分迅捷,少女从不住马等他,他却能一路小跑跟上。
可到了大街上,跑出里许路后,那少年还是不由呼呼喘起粗气来,显是气力难以为继。谁知那马上少女见状,竟然骂道:“狗奴子,谁让你喘气啦!”
跟着她将手中马鞭一挥,“啪”的一声抽在那少年身上,又抬起小蛮靴来,道:“狗奴子,你给我过来。”那少年被抽打,也只闷哼一声,闻音乖乖走上前去,少女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脸上,他动也不动,硬挨了这一脚。
那少女才道:“狗奴子,你给我记好啦,你如果再敢喘气,我就打断你的腿,再把你妹妹也丢到狗窝里去,陪你去住!”
那少年似是个哑巴,听到这话后,连忙张口“啊,啊”叫唤了两声。
那少女娇笑道:“你这狗奴子,叫起来还没有大将军好听,跑快些。”
她一面笑着,一面竟然又举起了马鞭,对那少年的脸猛抽了一下,少年满是污垢的面颊顿时高高隆起,可他依然只闷哼一声,随即发力紧随在少女马后,半步不敢远离。
路上不多的几名行人见到这一幕,本感惊异,纷纷侧目,可当见到马上少女原来是仇庄主的千金仇华后,又顿时恍然大悟,皆想:“胡人女真,果然野蛮,竟把人当狗来待。”
仇华一家在宜兴县城可谓大名鼎鼎,在这南方小城,住了一户女真人家,想不出名也难,更何况她家家产颇丰,而且仇华又与汉家女子大有不同,她终日里抛头露面,不是牵着七八只恶犬招摇过市,便是如眼下一般纵马在城中疾驰。
至于当街打人,那也不稀奇,坊间居民皆知此女恶名,刁蛮之极。当下仇华两腿一挟,马蹄声响,那少年发力狂奔,脸涨的通红,却不敢大声呼气,看的人心下恻然。
一骑一人,又奔出里许后,来到了一处狭巷前,此间地势颇高,马蹄渐缓,那少年这才得以喘息,偷偷深呼吸,不敢让仇华听见。
仇华初时也不在意,可当经过狭巷时,忽闻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又见巷口堆积着一堆圆木、沙石、石灰、草谷,不禁一怔,心想:“这里不是苏姊姊家么?”
她勒住了马儿,望着狭巷中来回有人出入搬运,暗道:“咦,苏姊姊家像是在修甚么东西,那日她家大人回来了,也不知有没有为难她,我得瞧瞧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