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代表宋军的那道竖线,已然远不如先前粗壮,而代表敌军的那道竖线,合为一处后,看起来竟比宋军粗壮的多,陆伯彦似是有意为之,故意令宋军处于绝对下风。
“要决战了么?”岳飞看的入迷,仿佛在小小地图上真的看到了千军万马一般。
不料他此念一落,在陆伯彦笔下,敌军每进一步,宋军便后退两步,又分流出一小股来,穿过河流,迂回至敌军后方,似要偷袭。敌军察觉,分流出更粗壮的一股来,去迎击后方宋军。
“为何要退?”
岳飞正觉疑惑,原本后退了两步的宋军,见敌军分流,竟又忽然全线压上,狠咬一口后,又逃之夭夭,而敌军这时同样把后发小股宋军消灭殆尽,那股细线在地图上被抹去。
如已损失来看,显是宋军占有优势,但敌军损失亦不是多大。
跟着宋军便开始满图乱窜,虽然去势速度依然不如敌军,可就如同长了千里眼一般,敌军虽紧咬其后,可数次都没有咬到宋军,宋军又是几次分流,几次整合,总不直面迎击,一味打了便跑,打了便跑,也总是动摇不了敌军根基。
两厢相持,虽说在此消彼长,可是双方损失皆不大。
岳飞看的满头雾水,心想:“如此打法,这仗该打到何年何月去?何况战场之上,又有谁能如此料敌先机?”
陆伯彦这时却喃喃笑道:“这才对嘛,这才对嘛。”
听到这话,岳飞再也忍不住,出声道:“不对,不对,老相公,胡人马快,你总会被追上的。”
陆伯彦闻言一惊,抬头望着他,随即惊容隐去,又见喜色,问道:“你能看懂?”
岳飞回到住处,已是申牌时分,他转辗反侧,久未成眠,思来想去,复又起身。
他听闻偏厅靡靡之音渐弱,自必是欢宴结束,各自歇息去了,岳飞推开了门,终下决心去寻陆伯彦表明心志。人言学好文武艺,货于帝王家,陆伯彦如就此将印空悬,永不挂帅,那他也没必要伴其虚度光阴,饵食那五贯空饷,于己于人有百害而无一利。
岳飞相信人各有志,陆伯彦定不会拦他另谋前程。可一脚踏出后,他见天色已晚,北方初春,夜间依旧冰凉如水。饶是岳飞体格健壮,也不禁生出一股寒意来,心想:“这么晚了,老相公自必去歇下了,还是明日再说罢。”
他正这样想着,不经意一瞥之间,发现不远处书房中竟亮着灯。又不由皱了眉头,悄步走上前去,他这些日子借住在陆府,身为亲卫,出入自由,四下里倒也熟悉。
岳飞及近,见房门虚掩,正想推门而入,只听里面传来一声长叹。
“是老相公?”
岳飞闻音一怔,凑眼向室内张望,见陆伯彦正借着一盏烛灯,埋头在一张地图上反复勾勒着,但见他眉头紧皱,显是十分入神。岳飞也不敢贸然打扰他,便立在门外静静侯着。
陆伯彦提笔勾画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跟着又叹了口气,摇头道:“狗屁不通。”岳飞站的久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动了一下。
陆伯彦也是个风吹草动皆有耳闻的老将,那动静虽小,却登时察觉,喝道:“是谁?”
岳飞连忙现身,进屋说道:“老相公,是属下。”
陆伯彦见到是他,轻“哦”一声,道:“岳飞啊,你怎么还没歇下?”
“我……”岳飞本想来与他坦明心志,可话到嘴边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因他此次投奔,是受陆靖元所助,顺利投入陆伯彦麾下后,这老将又待他甚厚。倘若要他不顾念这父子二人对他的厚恩,没待几日,便要改投他人,那说来实在难以启齿。
是以改口道:“老相公,我见书房灯亮着,以为是忘了催灭,便过来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