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常年来往汉地,虽能听懂众人说话,汉语却极为蹩脚,结巴道:“佛陀,应该的。”
陆宰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诸位便按适才商议所言,尔等可自由买卖出入,小地物产不富,但山茶乃是一绝,有仙顶绝烟之称,至于成税,照宋律按四六成缴纳,其余市物,亦任尔等选购,但大宗交易需得及时上报本府。”
听到这话,陆靖元心下恍然,原来这班人是来做买卖的,倒没想到这出入不便的小小山城竟也有外商会来,而且不像是来小打小闹的,否则也不可能惊动陆宰这一地之主。
寻常接纳外商,拉上一两车货物,与哪行做的交易,自有该行行首上秉官府,眼前这几个人显然是想做大买卖的,陆宰想必是怕他们偷税漏税。
他正念叨着,又听陆宰道:“靖元,今夜你的福气到了,你领鸠思延大师去客厢歇下,此等机会千载难逢,你若有何烦恼尽可向大师寻禅问道。”
听到这话,陆靖元顿时有些不悦,他本就寄宿在客厢,陆宰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同那番邦和尚同居一夜,不禁暗暗想道:“先是尼姑,又是和尚,我今日也是倒霉透了!”
话虽如此,但他毕竟也只是陆宰的客人,只能应声称是。
陆宰这才说道:“天色不早了,诸位散了吧。”
段文兴与远山二人应声告辞离去,陆靖元强忍怒气,对鸠思延,道:“大师,请吧。”
鸠思延点头随其离去,路上一言不发,陆靖元本就在苏杨儿那里受了一肚子气,又要与这番邦和尚同居一夜,自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只暗暗想道:“我这一日里,可算是跟这些秃驴较上劲来了。”
可谁知,当二人入了客厢,催亮油灯后,鸠思延忽然问道:“陆衙内在何处饮得美酒,可否告予老衲得知?”
其时雪花飞舞,夜凉如水,这小雪下了一整日,在屋檐上堆了厚厚一层,院中也是一片泥泞,几名小厮早早回屋歇了,却不见王伯折返,直至月近东窗时,才有人捎回消息,说是老王这两日都要留在苏翁那里议事,后日方能回家。
因有宵禁的缘故,捎信人传完话,便匆匆走了,苏杨儿也不知老王究竟有什么大生意,要谈两日这么久,总归还是暗暗窃喜,这钱当然是愈多愈好,她这几日也一直在揪心粮事问题,却苦于苏家上下没有一个种过地的,就连老王也对此事一窍不通。
“小玲那个死丫头又跑出去和男人鬼混了!”
此刻苏杨儿手脚冰凉的躲在被窝里,伴着时明时灭的昏暗灯光,小嘴中轻呼出一口热气来,因女子经期不可桶浴,此间又无浴室,她只作了简单洗漱,便打算就寝。
这时她又有些不安的摸了一下腿间的经带,这经带是新换过的新棉,她知道不消明日,这经带上便又要染满触目惊心的鲜红,每次更换都着实很不方便。
每逢孤单一人时,她都不禁会想去摸一摸自己的身子,可始终有贼心没贼胆,这除了是对自己这幅身体的尊重以外,更多的则是在刻意压制苏阳的人格部分,尽管这无异于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精神阉割,但总好过精神分裂。
“唉…外面有陆靖元那只发情的小公狗咬着不放,里面还有我自己这只发情的老公狗总想搞事,那哥们怎么就不能理解我的苦心呢,大家都是男人,你就一点觉悟都没有?”
人就是这样奇怪,当喜欢一个人时,会念念不忘,当讨厌一个人时,也会念念不忘。
苏杨儿不想自寻烦恼,用被子将自己蒙住,在被窝中蜷缩成一团,她身子一到夜里便手脚冰凉,这是她自己发明的自我取暖大法,欲要就此沉沉睡去,忘却一切烦恼。
模样,就像一只鸵鸟一样…
折腾了这许久,月亮已渐到中天。陆靖元回到陆宰府上,他这几日一直寄宿在此,原本照陆伯彦的意思,是命他随陆宰学习一年半载,以便日后举贤,可连日里陆宰一直无暇管教,以至于令他落了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此时陆靖元身上带有浓浓酒气,显是又买醉一场,当他身形摇晃走入院中时,却发现客厅中人影幢幢,陆宰似是正在会客,他不由暗感奇怪:“大半夜里,还有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