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怒道:“他们敢!”
周琅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人之常情。议会你不用担心,你该担心的是,建立了议会,他们在议会里玩不起来,又开始用其他方法。他们的长处在于蛊惑人心,利用人心里的不满情绪。一旦他们在议会里无法掌握权力,怕他们还是要走上老路。其实什么穷人富人,资本家工人的,都在国家这个大湖里畅游,一旦倾覆了,所有人都要渴死。”
皇太子道:“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
周琅点头:“未必不明白。好了,明天的会议你去主持吧。让他们畅所欲言,你记住一点,永远站在最多人的一边,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一个充满波涛的时代,皇帝这条大鱼也随时有可能被波涛拍死。”
皇太子不情不愿的开始主持四方会议。
他突然理解了他父亲说的话。
他发现各界代表态度各异,商会、帮会势力,跟工会站在了对立面。
他们都坚持要开议会,定宪法。但在选举问题上,态度非常不一致。
商会和帮会代表认为,选举权应该建立在固定资产的基础上,这也是西方国家的惯例,没有一定的资产,是没有权力的。不过商会跟帮会的态度也不尽相同,商会认为应该有固定的房产,并且按期纳税的人,才能有合法的选举权。帮会势力认为,只要有本地户口,合法纳税,就应该有选举权。工会则认为,不应该按照财产划分,所有人都平等的拥有权力。
三方自己争执不下。
最后皇太子表示他希望说几句。
这时候他想到了他父亲说的话,永远站在人多的一边,所以他支持每人都有一票。也不限定地域。这基本上完全支持了工会,因为工会的工人普遍贫穷,而且外地打工者众多。
大家又开始讨论选票问题,这一点倒是没多少争执,选票就是一张契约,一份授权,授权别人代替自己行使权力的法律文件。
最后是议会组成,他们都希望能在县、府、省建立三级地方议会,在京城建立国会。以省为单位,向国会派遣议员,议定国会议员为六百人,这是建立在六亿人口的基础上的,平均下来一个议员代表一百万人。
但各省派遣议员的名额,则争执不定。有的人口多的省份,强烈要求按照人口比例来分配;有的经济水平高的省份,则要求按照对国库的财政贡献比例来分配。双方都有道理,人多的强调人人平等的理念,钱多的嚷嚷权利义务对等的原则。
皇太子继续站在人多的立场上,表示自己支持按照人口分配的方案,表示国会不能重物轻人。
吵吵嚷嚷了一个多月,各方势力才达成了一致,然后通过官报诏告天下。
李立德看了一眼皇帝:“皇上不用试探草民。草民向来坦荡,所有的主张没有不可告人的。恕我直言,皇权专制的时代,该结束了。皇帝不应该有发动战争,掌管他人生死的权力。皇权必须在议会监督之下。同样官府的权力,也应该如此。”
周琅点头道:“我也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但政治却并不坦荡。有些权力也许应该允许保密,你觉得呢。”
周琅说话的口气开始变得严肃和生硬,因为他发现对方的口气一直是这样,他希望能跟来自社会底层的精英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但绝不会以委曲求全的态度换取。
李立德冷笑道:“秘密政治吗?除了欺骗人民,还有什么用处。”
周琅道:“可以。皇权可以置于议会的监督之下,宣战、媾和等等权力,都可以让议会来监控。那么议会你打算怎么设立,参众两院还是上下两院?”
李立德摇摇头道:“不,不需要那种形势。贵族的上议院代表不了人民,精英的参议院也代表不了人民,只需要一个人民的议院。”
周琅道:“一院制?掌握立法权!”
李立德摇头:“不,是掌握所有权力!”
周琅又问:“那官府组成呢?内阁也是由议会多数党执政?”
李立德点头:“这是基本原则。”
周琅建议道:“李先生,你应该明白,这等于是向官府宣战。你们为什么不选择暂时的退让呢?先建立一个可以监督官府的议院,然后逐步的控制权力。”
李立德道:“皇上,权力来自于人民,人民不会退让。”
周琅道:“是的。权力来自人民,这句话不管对或者不对,最终都不会有人敢反对它。但你现在还代表不了人民。等你代替人民行使权力的时候,最好还是先取得人民的授权。”
李立德道:“我之所以还代表不了人民,那只是因为人民表达权力的渠道,被官府限制住了。他们用科举限制死了人民的权力。”
周琅笑道:“好的,我明白了。建立议会、制定宪法,我个人并不拒绝。那么,李先生慢用,我就不奉陪了。”
周琅觉得他跟这种性格的人很难有什么谈话的性质。
回到寝宫,皇太子已经等候多时,最难缠的就是工会的代表,他知道自己父亲在跟工会代表谈判,他想知道谈的情况,其实他并不关心工会代表的态度,他关心的是他父亲对工会代表的态度。
“不是一个容易沟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