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丈夫商量,丈夫又拖后腿,去年刚盖的青砖大瓦房才住进来,是村子里最气派的,这就搬走,舍不得。但蔡氏说去城里能挣更多的钱,说不如让她去城里开作坊,丈夫现在乡下种地,等作坊弄好了,她再回来。
张有富又舍不得老婆走。
“唉。”
蔡氏叹了口气。
“你不是一直还想找个女人吗。我以为我还能生,这两年都没怀上,怕是生不了了。张家也不能绝了后,你在找一个女人。找个能生养的,哪怕是生番呢。”
蔡氏以允许丈夫纳妾为条件,换取了丈夫的支持,这才来到了城里。
不知怎么的,一进城,蔡氏就感到舒畅,她喜欢听这里的人说五湖四海的故事,而不是邻里的家长里短,她喜欢这里五颜六色的生活,而不是乡下的山水一色。
蔡礼的野心很大,一口气定了三百张织机,在城外买下了一百多亩地建工厂,还说以后还要扩大。
蔡氏通过建作坊,以及她过去在工厂里的经验,很快就让生产进入了正规,大量的南京布从工厂里流出去,但依然供不应求。
这回受限的,主要是原料了,印第安人的棉花有限,被蔡礼的收购已经抬高了价格,可还是货源不足。
蔡礼是行动派,他决定直接种植彩棉,棉籽他有,墨西哥人卖的彩棉许多都是没有脱子的。把种子摘出来,让当地人种。
蔡氏立刻请缨,她把种子带回去,现在自家种植,种成后,才开始劝说别人跟着种,老山东是一把好手,他家的彩棉种的总是比别人家的好,张家是第一个种植的,可张家的棉花长势拥有比不上老山东家的。
两季过后,墨西哥的彩棉就开始在王家堡子全面铺开了,除了保长家没有种之外,其他各家都有种植。保长对张家越发的不待见了。秋收时候,张有富甚至斗胆跟保长吵了一架。
不是因为粮食的事情,而是张有富用两桶酒从南边马场哪里的番人家换了一个闺女,保长就是不同意让番女进堡,说是堡子里进了生番会倒霉。张有富说保长想让他家绝后,喝了一瓶酒后,就跑去保长家撒泼。
蔡氏一听,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她家是堡子里最穷的人家,就算有她开始织布,但依然跟保长家、老山东家比起来穷的多,在村子里还是排末流,能织南京布补贴家用当然好了。
于是就同意了蔡礼的主意,同意蔡礼派两个伙计帮忙把货送到了码头,然后装船后才回去。船还是先停到镇子上,保长公子已经在这里等着了,帮忙把货卸船,装车后运回堡子。
回去告诉保长夫人说,整个城里都买不到真的南京布,中国官府买了太多南京布,在中国都很紧俏,国外没有大价钱根本买不到,这两年价格翻了一倍多。又告诉保长夫人,说她买来了一些彩棉,自己织南京布,就算是给保长家的贺礼。
夫人一听不要钱,倒也满意,连说破费。
可是几天后,蔡氏辛苦织出来的布,夫人却不满意,她儿子结婚,得穿红挂绿,但蔡氏的布颜色太淡了。蔡氏解释说,南京布就是这样,颜色淡,官员爱穿,这是官色。
保长拍板,说新郎官也是官,就用这南京布。
之后蔡氏继续织布,攒够了一定数量,然后让丈夫送到县城去买,没想到蔡礼给了一个她想都想不到的价钱,用普通布五倍的价格买下了她的布,这让蔡氏感激不尽,她手里还剩下不少彩棉,琢磨着全都织出来,能赚好几万钱,这甚至让她有些不安起来,交代丈夫千万不要说出去。
此时的蔡氏,还没有发现她自己的价值,她并不知道,他们家跟其他移民比起来其实是十分特殊的。
她们几乎是第一代城市移民,之前中国移民主要都是农民,中国城市化发展还没有到城市居民大量外迁的时代。战争造成了工商业的凋敝,一些城市居民开始外迁。当然数量十分稀少,因为中国的城里人,现在大多数都没有脱离跟农村的联系,城里活不下去的时候,就回农村度日,农村是劳动力的蓄水池,也是避风港。
而张家因为不幸,切断了跟乡村社会的联系,才选择了移民,他们这样的家庭有,但是很少。更难得的是,蔡氏是一个技术工人,这在美洲更加缺乏。如果蔡氏不是因为伤残,即便前几年行情不好,她这种熟练工人也不至于失业。所以她既是第一代城市移民,也是第一代技术移民。
蔡氏的手有伤残,她织布很慢,也用不了大机器,但她的活做的很细。而且她确实十分懂行,她通过不同的彩棉和白花比例,用两种彩棉硬是编织出了五种色彩,尽量做的像中国的南京布。
战后世界市场迎来了繁荣,美洲本就是一个富庶地区,消费能力高,她的南京布很快就畅销起来。
怀着对蔡礼的感激之情,蔡氏不时的被蔡礼接到城里帮忙,张有富也不阻拦,因为每次回来,老婆都会带一些钱,他跟着去了几次,也就不疑了,知道老婆是去帮忙看货。每次有货船到来,蔡礼都会让蔡氏帮忙查验,以免上当,之后会给一笔酬劳。
蔡氏一直在织南京布,一切都很顺利,都交由蔡礼销售。蔡礼对这个合作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是蔡氏的产量。
蔡礼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分家的时候,他主动放弃了分土地,要了这间铺子。他是一个天生的商人,受过教育,还是在美国人的大学里读的书,思想观念开放。小石城这个地方,交通发达,是一个商贸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