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要在现有的手工业工场、作坊中推广标准化技术,关键是要他们跟上时代的潮流,在工业化时代日新月异的技术革新中,始终能够推广最先进的制度和管理。
这才是周琅对工部的定位。
一切都要从这个法国团队开始,这是一颗种子。
于是跟蒙日等几个团队管理人员沟通之后,很快就明确了工作内容,以法国科学团队为班底,成立了中国科学院。这个科学院将来会直接归工部管理,但现在工部得从他们中来孵化。
学院很快就分为中国工程学部,中国水力学部,中国考古学部,中国工业学部这四大部门,分别对中国古代和传统工程技术、水利技术和手工业技术进行研究和规范。
但这些人远远不够,周琅动用国家级别的力量,从政府部门中,抽调大量曾经在荷兰人帮助开办的学校里学习过数学知识的年轻官员,从学校里截留了所有学生加入这个团队。
这些学生现有的水平,当然无法满足科学院的要求,所有周琅还让他们开办一所学校,这些学生缺少什么,就补什么,周琅对此高度重视,甚至不惜给这些学生们许愿,告诉他们学习将改变他们的命运,只要他们能够完成学业,并且得到法国人的认可,就可以获得至少五品的官职。
这对学生们来说,是巨大的刺激,学习上,中国人从来不差。关键看怎么引导,让他们考科举,他们可以十年寒窗,因为科举是通向做官的终南捷径,现在告诉他们,学习这些洋人的学问,比考科举还要捷径,会激发出他们血液深处的能量来。
他们将跟随,学习和帮助法国人对中国传统技术领域进行研究,通过这个过程,学会如何提炼技术中的标准,等他们完成了这些系统工作,他们也就掌握了如何管理一个庞大的生产体系,然后一个现代工部也就顺理成章的打造出来了。
至于科学院本身,是一直会存在下去的,也许这些人中的某些人天分很高,很快就达到可以研究发现新知识的水准,他们就会慢慢接替这些法国人继续进行研究,成为中国本土的科学家。
周琅将其视作一个大工程,一个社会学大工程,国家级的社会学大工程,不惜以举国之力推动。
法国人要去参观都江堰工程,要从中研究出中国古代的水利智慧中存在的科学原理,周琅支持他们带着中国学生一起去;他们要研究长城的构造和防御功能,让学生们带他们去;他们要研究中国的宫殿建筑,把紫禁城封闭起来让他们研究;他们要研究中国的纺织业,让松江一带的地方官配合他们;他们要研究中国的丝织技术,江宁织造都可以给他们研究。
至于说这些技术会被法国人偷学走,学走就学走吧,知识是世界的,是全人类的,也算是中国人对世界做的贡献。让这些传统的技术走向现代,走好过让他们慢慢落后于时代,然后消亡的好。
再说了,法国人也得学得会,技术层面的东西,可不是理论,知道怎么纺织出一件云锦织物,不代表就能会纺织出来,工匠们掌握的技术,也是门手艺,法国人能学去原理,却学不去工匠的手感。
所以即便法国人学会了这些生产技术,同样的机器,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很长时间也不可能赶得上江南工匠。
当然,最后法国人真的可能拿走这些传统技艺,但周琅觉得自己将收获一个现代体系,这完全值!
更何况许多东西周琅确信法国人是学不去的,因为许多中国产品都是中国独有的,是山川地理的惠赐,而不是人力可为的,茶叶自不用说,有些手工业产品,比如辑里湖丝、南京布竟然也是如此。
拿破仑很慷慨,他派遣了一百多人组成的一个科学家团队,当然真正大师级的科学家数量寥寥,但所有人都是巴黎理工之类的正规大学毕业,是有相当水平的人才。
真正让周琅满意的是,其中的核心人员,真的是经得起考验的专家,比如团队的首席科学家是蒙日、贝托莱、傅立叶、阿拉戈等,这些人都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大师。
这些人还带来了成百箱的书籍和研究设备。
周琅亲自设宴招待团队成员,跟他们亲密交流之后感觉,似乎中国被拿破仑小瞧了。
因为这些人基本上就是拿破仑几年前远征埃及时候的那批科学家,这也不奇怪,这些人跟拿破仑共事过,也去过东方,拿破仑熟悉他们,认可他们,也知道这些人是真的有研究的热情的,加上已经研究过埃及,具备研究东方的经验,所以是最适合的团队,至少法国人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团队的能力,周琅是认可的。
其中蒙日不用说了,他跟拿破仑一起在埃及组建科学院,他任院长,具备管理科研团队的能力,个人著述颇丰,《大炮制造工艺》、《曲面的解析式》、《静力学引论》、《画法几何学》、《代数在几何学中的应用》、《分析在几何学中的应用》等学术著作,都具有世界级水平。
而且他在学界的地位也是顶尖的,他创立了画法几何学,推动了空间解析几何学的独立发展,奠定了空间微分几何学的宽厚基础,创立了偏微分方程的特征理论,引导了纯粹几何学在19世纪的复兴。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师。
而他的副手是傅立叶,在热传导、数学领域的地位很高,21世纪的大学依然在教授他开创的学科。
贝托莱则在化学领域颇有建树,主要著作有《化学静力学》、《化学命名法》、《化学亲合力定律研究》等,研究过化合物亲合性,第一个把质量作为测定化学亲合力的因素。发现化学反应中的可逆性。测定了氨、氢氰酸的组成。发现蔗糖酶和氯的漂白作用。证明动物体中存在氮。
他自己的研究方向是染料和漂白剂的研究,他发现氯气具有漂白作用,这些都具有实用价值,对化学染料的发展贡献很大。
年轻的阿拉戈则是一名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精于光学和电磁学实验。1809年任巴黎工艺学院画法几何讲座教授,同年成为法国科学院成员,后来担任巴黎天文台台长,1830年任法国科学院终身秘书。
团队其他成员,虽然没有多么强的学术能力,但是专业性也是很强的。
当年拿破仑远征埃及,舰队被纳尔逊歼灭,导致所有的后勤补给中断,就是在这些专家团队的帮助下,奇迹般的在埃及获取了一定的补给。他们几乎从零开始,在埃及扩大谷物种植面积,建造了大型烘炉和面包房,建造风车磨房。还有人开辟了葡萄园,酿造出了啤酒。建造了铸造厂生产工具和机器。他们利用化学知识,用泡碱技术炼制硝,最后他们竟然在埃及可以为法军供应火药了。
这个团队不但拥有扎实的学术功底,应用水平也相当不错,所以周琅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
只是拿破仑不光派来了科学技术团队,还有大量的其他专业学者,比如地质学、考古学的学者,这些地质学者们,在埃及测量了尼罗河三角洲,推算过当地的地质年龄;考古学则令人发指的把人家金字塔里的木乃伊都搬回了法国。
显然拿破仑是打算让这些人像研究埃及那样,系统性的研究中国,可埃及跟中国能比吗,埃及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古文明,埃及已经残破到了只有遗迹叙述辉煌的地步,埃及人连古埃及语言都不会讲,古代使用的楔形文字更是如同天书,已经被阿拉柏同化了;中国却是一个一直延续下来的古文明,中国古人留下的文字,至少秦始皇书同文之后的文字记录中国人还能看懂,古人的思想当代人还在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