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而是等死。
明明对面并没有开火,可看见那一根根黑洞洞引而不发的火铳,连枪口中升起一缕残余的硝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如同一颗颗死神的眼睛。
事实证明,无论是谁,等死,是一定等得到的。
先是一声尖锐的哨声,整齐的爆豆声响起,阵线上立时整齐地腾起一阵硝烟,汇成浓浓的战争迷雾,遮蔽住所有人的视线。与此同时,所有火炮一同在此刻发言,像一张大网罩向清军,犁出一道道“血肉”胡同。
等这些被打得哭爹喊娘的炮灰到了阵前,却发现壕沟里已空无一人,明军已通过交通壕撤到第二道防线上。
一些自作聪明的家伙还想顺着交通壕追过去,在沟里跑了两步忽然看见一串火星“滋啦啦”地跳跃着,尖叫一声就要往回跑。
可已经来不及了。一声巨响,交通壕两头的泥土飒飒下落,重新将其堵上,而里头那些家伙也坐着土飞机上了天。
占领了第一道战壕的清军往前看去,只见同样的战壕,后面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一直到沐忠亮身前的第五道为止。
什么叫绝望?在付出了数千的伤亡攻下敌人的防线后,你却发现后面还有四道同样的防线再等着你。
即便是最忠诚勇敢的清军,此刻脑海中都只有一个念头,“我能活到攻下最后防线的时候吗?”
尚可喜在战场后,遥望着迷茫的清军前锋,“兵法有云,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在这和有显著地利的明军交战,可是尚之信部嗷嗷待哺两万多人,逼得他不得不强攻,实在被动至极。
“不想在前明覆亡之际,却又出了这么一个人物,莫非这是天意?”
如果说汉奸最惧怕的是什么,当然就是自己的主子完蛋,这样他们就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想起在杭州曾见的秦桧跪像,他没来由打了个寒战。
摇摇头仿佛驱散刚才不祥的念头,“我绝不可以失败!来人,继续压上,你就是块石头,我也要给你压碎了!”
看见被搞成这副惨状的使者,尤其是看见他背上的字,字字诛中尚可喜的心病,本来自庚寅屠城后他身体就不太好,有些疑神疑鬼,此番看完之后两眼顿时就是一阵发黑。
“王爷!王爷……”部属们一阵惊呼。
好半天他才恢复过来,“沐贼小儿,欺人太甚!”
拔出剑来将案几一劈两半,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点兵!出阵!我今日就要见到小儿辈的人头!倒看看是谁收了谁!”
众将也是愤慨,骂尚可喜是老汉奸,他们不都成了小汉奸么?个个怒骂着表了一番决心,才出帐备战。
尚可喜全军压来,而后方尚之信也随之而动,两父子像是一把钳子,誓要把中间沐忠亮这颗硬核桃夹碎。
虽是盛怒之下,但尚可喜也是打老了仗的人,并非全无章法,一看沐忠亮这薄薄的阵势,便直接摆出一个鱼鳞阵,两翼远程及掠阵的骑兵,中央聚集大量步兵小方阵。
沐忠亮现在也有不少战场经验了,一看这就是要以远程兵种和骑兵牵制沐忠亮的两翼,而中央以多波次攻击强行突破沐忠亮中军单薄的线列。
“那就来吧,”沐忠亮暗想,“来再多人也没用,也就是看你们伤亡的承受能力而已。”
沐忠亮下令开了两炮,在里许外射住了清军的阵脚。
只见大阵停下,几个方阵出列开始拿着木板和沙包前来阵前填坑。
尚可喜这是把沐忠亮的阵地当成攻城来干了。
明军阵地的规划自然是经过参谋们的测算,在清军填坑的时候就遭到了第一道防线壕沟内步兵和阵位前置的六磅炮霰弹轰击。
没错,沐忠亮为了迟滞清军,减少伤亡,丧心病狂地开启了堑壕战模式。
这一拨填坑炮灰不到两分钟就被理所当然地击溃,但等到他们跑回阵中,迎来的却是督战队的屠刀。
在地上骨碌碌一堆脑袋的警示下,第二批炮灰战战兢兢地出发了。在屠刀的威胁下,在第三批填坑炮灰损失殆尽之前好歹在两道沟上搭建了一条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