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语一面拉着江凝笙往内院里去,一面吩咐家丁继续干活。
“小姐。小王爷退婚,莫不是好事?”昔语按着江凝笙自石凳上坐下,取过桌上茶壶,倒好茶,递过去。
“经此一事,老爷定不会再阻小姐与沈公子之事。”
江凝笙一把拂开茶杯,余怒不消,“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当初是他轻薄于我,是他要强娶,羞辱于我。现在也是,他想退婚,一道圣旨,银子,就什么都不做数了!这算什么!算什么!”
既然无心,为何要自己一次次记住他!又为何,要在重华寺,玉兰花下,将那玉兰花,放在她手心?为何放在她手心的,偏偏要是玉兰花?
玩弄她江凝笙于股掌之间,林無,为何他,如此可恶!
这……看着这样子的江凝笙,听着她的话,昔语一只手捂住嘴。自家小姐,这,这是对那小王爷……
“小姐,你……你真的喜欢沈公子吗?”昔语幽幽的问江凝笙。
“沈公子?我自然喜欢沈公子。”
“小姐,那你爱沈公子吗?”
“我自然……”
说完,江凝笙猛然抬起头看向昔语。
扪心自问,她之前真的是爱沈昭平吗?她很想去想,想出与沈昭平之间的种种,可是此刻,不管她怎么努力的要去想,想到的都是今日的圣旨,都是林無要去边关,林無让她另择良配。
“小姐,喜欢是喜欢,爱是爱,不管你多么喜欢,不是爱,便永远都不会是。”
“小姐,爱与爱慕,你是爱谁?又是爱慕谁呢?”
不同以往,今日的昔语如同一个纵横过情场的老手,对着江凝笙这个情场小白循循善诱。
古往今来,多少事。如何不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江凝笙执起茶盏,取过茶杯倒了半杯,移到嘴边,沾了一口。微微蹙眉,上好的碧螺春,只可惜,茶已微凉。
茶杯放在石桌上,松手的瞬间,一滴泪滴在杯中,小小的杯面,荡开小小的涟漪。
江凝笙转过身来,昔语才发现,不过一口茶的功夫,自家小姐竟已眼泪涟涟!
不待昔语开口,江凝笙却是一下子趴在石桌上,兀自哭泣。
“昔语,从来没有哪一刻,我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昔语,你说我是不是特可恶……”江凝笙哽咽了一下,继续开口,“几日之前,我……我还亲口告诉沈公子,我是那样信誓旦旦,我说,哪怕……哪怕嫁给林無,我……我也会依旧爱他……可……可是今天,我发现我原来根本做不到……”
“昔语,这样子的我,是不是很可恨!同那可恨的林無一样,我也玩弄了沈公子。这样的我,是不是也令人讨厌……”
江凝笙一把抹去眼泪,离开石桌,往左走了十来步,昔语跟着她走去。江凝笙蹲下,小心的刨开一丛草,昔语伸头看过去,见草丛正中,有一棵小树苗,看旁边土的颜色,是新栽的。昔语不可思议的盯着江凝笙的背影。她家小姐,是何时种下的?
江凝笙温柔的看着树苗,“玉兰,玉兰,真是极好的花。”须臾目光一凌,她用力拔出了树苗,将她用力扔到远处,“玉兰,玉兰,我又种之何用!”
“原来,是株玉兰!”
昔语沉沉的看着自家小姐,现在的她,是那样叫她心疼。脑海里仿佛闪出一副画面:
从重华寺离开的小姐,一路看着躺在手心的玉兰,玉兰上,有被箭矢穿透留下的痕迹,但小姐手指轻轻的滑过那痕迹,这不完美的玉兰好似因此有了生命。玉兰花上,某个人的脸不断的浮现,某个人的话,不断的浮现。
小姐爱上了木兰这种植物,这种高高开在树上的洁白花朵。终于,她寻到时机,瞒着下人,连自己最喜欢的丫鬟也瞒了,在某个夜里,悄悄在这里,种下了一株玉兰花。
或许,又正好,那日她失了一只玉兰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