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又说,“是爹害了你。”
唐沛雪垂眸,见父亲如此模样,不禁蹲下身子道,“爹,您刚正不阿,有这样的爹女儿感到荣幸,又怎么能说是害了女儿呢?若爹您与王洵为伍,却是害了女儿,让女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唐即中顿时被触动,眼眶里含着灼热的泪水,“爹有你这样的女儿也感到荣幸。”
“爹,谁说女儿就一定能选上的?”唐沛雪握着爹的手,宽慰他道,“万一没有入选,女儿就可以回家了。”
唐即中听了只当女儿不知道,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心里却盘算着给负责选秀的太监和宫娥塞点银钱,好让女儿能够回家。
唐沛雪如何不知,若是入了选便是失了自由,远离双亲,若是未能入选,回来便彻底成为京城的笑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唐沛雪只觉得造化弄人,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方法。所幸她前世孤苦,已然不在乎情爱。
唐沛雪突然想起什么,又说,“爹,暂时别告诉哥哥。他那个暴脾气,指不定找谁去闹。只是这件事可闹不得。”
唐即中愈发觉得女儿懂事,比长子稳重多了,心中虽伤心却尽力压制,“那便过些时日再说吧。”
他垂下眸,眼中有几分沧桑,“你去看看你兄长。”
唐沛雪站起身来,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往庭院那边走。这个时候,哥哥应当是在练功。
她走到屏风后却突然止住了脚步,翠儿在一旁刚想问什么,唐沛雪却伸出食指放在朱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翠儿立即就噤声了。唐沛雪的身影在屏风后立了一会儿,果然听见父亲和母亲的对话。
唐即中只是叹了一口气,他的情绪比较内敛,但唐母不同,她的泪水不停滚落,唐即中见了便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以后在女儿面前可别再哭了。女儿以为还能回家好歹没那么绝望,你哭哭啼啼只会叫女儿更加舍不得。”
“还不是因为你。”唐母用帕子擦着眼泪,“若不是因为你得罪了王洵事情会变成这样么?”
“你这说的什么话?”唐即中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连女儿都比你懂事。趋炎附势是我唐即中的作风么?若每个臣子因为王洵位高权重就害怕得罪他,那国之危矣。”
“就你有理。”
唐沛雪听到这就没再听了,她转身离开,心里五味杂陈。翠儿跟在她身后。走出一段距离后,唐沛雪突然听到身后有抽泣声,她诧异地回头,却见向来稳重的翠儿哭成个泪人,“翠儿,你这是怎么了?”
翠儿急忙把眼泪鼻涕擦干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没什么,只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唐沛雪被逗笑了,“那得多大的沙子进你的眼睛里才能流出这么多眼泪?”
翠儿听了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哭相,可就是忍不住,泪水不要钱似的往下砸。
唐沛雪知道这丫头定是舍不得自己,伤心成这个样子忍都忍不住,她不禁有些心疼,“我帮你吹吹。”
“不用了,小姐。”翠儿后退了一步。
唐沛雪上前一步,拿出帕子细致地给她擦眼泪,顺便给她一个台阶下,“那应该不严重。”
说完唇角泛着一丝玩味的笑,转而向那边走廊处走。凉风穿过,她的心情有些低沉,却并不畏惧。她连死都不畏惧,唯一令她畏惧的只有家人。上次谢恒一番话,即便不代表唐家一定能保全,却叫她无比心安。
再想想她前世,之所以对宿秋白那么忠心,何尝不是为了实现父亲的夙愿,何尝不是为了代替兄长继续活下去?
她突然很希望自己能够进宫,待在那人的身边。做一个宫女就好,看着他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