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也没有发现,他站在崖顶上目送着韩县令的身影,正欲转身却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咳嗽,片刻之后咳声止息,他才转身孤零零的回到石地一侧的一排简陋木屋。
木屋已经燃起了昏黄的灯火,缕缕火光从缝隙之间透出,半明半暗映照着周围景致。
木屋背靠一块耸立的大石,石身宽大,使木屋免遭狂风摧折,而木屋正前方,则生着几颗姿态万千的圆柏。
老者将破烂的渔网随手挂在扭曲的柏树之上,然后转身走进其中一间屋中。
屋中微有热气,梁上挂着几串红椒海鱼,地上摆着半人高的菜案和缺了角的食桌,房屋一角还整整齐齐码着一堆柴禾。柴禾旁边是简陋的土灶,灶上锅中冒着热气,灶洞中燃着暖意融融的火光,燃烧的木枝还发出细小的霹雳之声。
灶后坐着一个眉眼细致的小姑娘,她一手捧着一枚洁白贝壳,一手握着一把小巧刻刀,就着灶洞的火光正神情专注的细细雕琢。
“小九,”老者看向灶后的小姑娘,目光有些微微责备,“这些事爷爷做就好了。”
“爷爷,”小姑娘闻言站起身来,她浅浅一笑,柔弱的声音细细的说道:“孙女见你和韩伯伯有事要谈,就先做了。”
老者不赞同道:“难得回来几天,好好休息才是,明日可不准做了。你若有闲,就多琢磨你师傅教你的功课。”
小九轻轻点头:“知道了。”
老者看了她手中的刀贝一眼,又道:“现在先别练了,仔细伤了眼睛。”
“嗯。”
“雕工要多琢磨,爷爷教你的功课也不要忘了。”
“孙女没忘,每日都有温习。”
“噢?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火光摇曳,一老一少平缓的颂书声传出这处简陋的木屋,在冥冥四合中,在断崖峰顶上,消散开去。
月高风清,万籁俱寂,只隐隐约约听见自崖底传来的海浪潮声。
木屋已经熄灭了灯火,和山林的憧憧暗影融为一体,其中一间屋内,小九还没有睡下,而是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中,传出一阵又一阵隐忍低咳。
咳声持续了很久,等终于安静下来再无声息之后,小九突然从床边站起,悄然出了木屋。
天地之间一片银白,恍如月光铺了一地清霜。小九顺着崎岖山路一路往下,到了乱石嶙峋的海边崖底。
猛烈的海风扑向她,单薄衣衫勾出她瘦弱的身形。她站了一瞬,突然抱着膝盖坐在乱石堆中,埋首放声大哭起来。
海浪汹涌澎湃,掩盖了她呜呜咽咽的哭音。
嘚嘚——
嘚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