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虞的嗓音沙哑而低沉,“五天了,你昏睡多久,他便昏睡多久,期间转醒过几次,勉强喝下我新调的药,便又昏睡过去。”
垂下眼皮,林桑青低声道:“与他胎里带的弱症可有关。”
“有关,也无关。”魏虞的声音听不出悲喜,淡淡的,像是在讲述遥远而古老的故事,“在听到您摔下台阶的消息后,阿泽便倒地不起,彼时殿内诸人大多朝殿外涌入,没有人发现他的伤情。直到白瑞从殿外归来,才发现倒地的他。娘娘,您知道我连夜赶到启明殿时,阿泽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略顿一顿,他将箫白泽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他说,‘别再取青青的血了,她的底子本就不好,若是取多了血,恐怕会生病。也别告诉她我病倒的事儿,于她养伤不利,且让她安心养伤,别为我分心操劳。’”
抬起温润如玉的脸,魏虞神色凝重道:“娘娘,他在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时仍记得为您着想,您能否放下心底的偏见和疑虑,也试着去为他考虑一次?”
心底某个角落揪着难受,通过服药而缓解的头疼毛病又开始发作,林桑青抬手扶额,漆黑的瞳仁里一片雾气蒙蒙。
她觉得脑子里像糊了一盆浆糊,粘稠而密实,那盆浆糊粘住了她的思绪,让她无法正常思考,分不清善与恶真与假。
眼前黑斑翻滚,她逐渐站立不稳,喉头传来股甜腥的味道,她扶住毛茸茸的葵花杆儿,张嘴“哇”一声吐出口暗红淤血。
像盛开在绿色草地间的山茶花。
做完事情返回此处的梨奈被吓得原地起跳。她快跑几步,连忙扶住林桑青,眼泪瞬间涌满眼眶,“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梨奈啊!”
抬袖擦一擦唇角,林桑青忍住席卷而来的晕眩感,轻轻拍打梨奈的手背,“没、没事。梨奈,扶我回宫。”
梨奈流着眼泪答应她。
走出几步远,林桑青回过头,礼貌的同魏虞道别,“再会,魏先生。”
那位青衫松散的青年立在硕大的葵花下,以一种悲天悯人般的神情目送她远去,他的目光幽深而忧郁,不知在思索什么。
那种头疼得好似要裂开的痛感再度折磨起林桑青,回到繁光宫后,她屏退殿中所有的宫人,连梨奈也没有留下,独自一人和疼痛作斗争。
她咬紧牙关在地上滚来滚去,在似乎永远不会消退的绝境痛苦中,她终于理解箫白泽每次毒发时有多难受了,尤其还不能大声呼喊,只能死死咬住嘴唇,拼命忍耐压抑,这种痛苦更加折磨人。
心智不坚定的人在如此长而久的痛苦折磨下,估摸早一心求死了吧。
她被疼痛折磨得面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大颗大颗的汗珠,过了约摸有一炷香时间那么久,她用力抓紧地面铺设的地毯,在一阵赛过一阵的晕眩和疼痛中昏厥过去。
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她在梦里游荡行走,似无关紧要的看客,又似置身其中的当局者,亲历了一桩桩一件件满载悲欢离合的故事,最后,悲大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