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朦胧，卫家人在绵绵的小雨里，将一个个麻袋的泥沙堵在了自家门口，单在了朝着小巷子开的北门儿边上留出一个可以过人的缺口，方便张婶儿明儿一早去买粮食。

谁知道，这小雨挺到三更天，突然变得又大了些，雨滴噼里啪啦敲打着房顶上的瓦砾，卫老夫人的心也跟着砰砰作响。

为了对这洪水有些许准备，卫家人都住进了一个院落，两三个儿的挤在一起睡，万一大半夜出了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雨势突然转大，也是让卫老夫人心口跟着一紧，本就睡的不踏实，这一下子更是清醒了。极为不安地起身向窗外望了望。

卫老夫人内心是十分担心的。

兴儿是家里唯一的独苗了，她不希望以后卫家断送在此，她不希望就此自己的相公没了血脉。

谁在外堂榻上的李氏，听到屋里有些响动，还以为是卫文彦想要起夜，披着衣服就进来了。

“娘，你怎的醒了，是不是嫌雨声大了，我去拿点儿棉花，您团成球，塞在耳朵眼儿里，声音便会小多了的。”

卫老夫人摇摇头，就算没有这个雨声，她也是睡不踏实。

“涝灾的信，英子都告诉你兄长了？”

“告诉了，我们祖宅地段安全些，而且每年都有囤粮的习惯，就是有个心理上准备就成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的。”

“那就好。这几年，你兄长多少也会记挂着你一点儿，咱们就着人情礼尚往来，也是正好。”其实卫老夫人多少听说一点儿，李氏娘家实际上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的和顺。

李氏的哥哥不是做生意的料，将家里的祖产败得快光了。李氏年迈的母亲建议举家搬回县里去，日子就算清贫，但是守着祖上的田产，总不会真的饿死。

李氏的嫂嫂并不甘心，一大家子两手空空的回了县里，总想着离开之前总要捞到一笔，于是她就把心思琢磨到李氏身上了。

卫老夫人再不喜欢李氏，嫌弃她懦弱把持不住宅子，她也总归记挂着李氏是她宝贝孙儿的亲娘，不能任人轻贱了去。

“两个姑娘大了，你要时常在家提点着点儿，你兄长那里就少走动些，也不用太记挂你娘，有你嫂子照看呢，涝灾的事儿，你们家吃不了亏的。”

李氏连连点头应答。她也知道自己的嫂子是个不好说话的，她恪守本分，嫁出去的女儿绝不回家掺和家里的事情，好好儿伺候夫家的婆婆。

“娘，是不是兴儿睡觉吵到您了？我抱他出去睡吧。”李氏见卫文彦睡在床上，翻了个身，顺脚踢掉了自己的小被子，抿嘴一笑。

“不用，他吵不到我的，我也就是心烦意乱一些，你在外头还陪着两个丫头，就不用照看这个小家伙了。”卫老夫人也是含笑看着自己的小乖孙，“这回，我看杨大人是定会收下兴儿这个学生了的，等着涝灾的事儿过去，我估摸着就可以正儿八经的拜师了，到时候，咱们还是要准备些礼金的。”

李氏混不懂拜师不拜师，只知道听从婆婆的安排便是，“家里手头上的银子还够使，就是怕兴哥儿日后还有要使大钱的时候。”

“那个不怕，我的棺材本儿都放在那儿，日后兴儿哥用钱去考试，就只管找我拿盘缠就是了。”

躺在床上的奶娃娃，微微闭上的双眼里，流出了两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