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申时将近。
溯辞依旧是一身雪白的袍子,长发高高束着,仙风道骨。薛铖和魏狄则身穿彩衣,半身的破布条随着步子一晃一荡,面上涂着厚重的颜料,几乎分辨不清本来面貌,手上拿着摇铃,活脱脱两个神棍模样。
为了让他俩跳得更真实一些,溯辞昨日还特意带他们去城郊观摩了一个疯乞丐现场“跳大神”,末了一本正经地道:“将军加油,能得他七分神/韵,你就能混过去了!”
薛铖听罢掉头就走。
然而不管他内心有多不愿意,今日还是认命地套上彩衣,面无表情地涂了一脸颜料。
毕竟他们并不只是去跳个大神而已。
赵家世代皇商,能得到如今这地位必然有所倚仗,谁会贸然对这样的人下手?还用的是慢性毒这种法子?
若是同行,瑕疵的货品、可令人身败名裂的陷害才是最有效的法子;若是仇家,且不说按时保证□□剂量的问题,既然都能给人悄无声息地下毒,何不索性一剂猛药让人一命呜呼?
疑问太多。
如今皇后生辰将近,宫里宫外都在忙着给皇后准备贺礼,而皇后喜玉,赵家从京城贵人手中接到的大生意单子十有八/九与此相关。既然牵扯上此等人物,顺手探一探底细也能有所准备。
三人这幅模样一路引人侧目,到赵府时赵夫人也吓了一跳,复杂的目光在薛铖和魏狄两人身上掠过,对溯辞道:“仙姑,这……”
溯辞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致歉道:“贵府黑气已盘桓多日,我此次也是偶然路过,带的东西有限,若不能驱尽污秽恐怕会给贵府遗祸,才连夜请了两位大师助阵,请夫人勿怪。”
薛铖和魏狄适时给赵夫人行以一礼,也不说话,满脸肃色,倒真有那些模样。
既然仙姑都这么说了,赵夫人便不再多言,将三人请入府中。这回一行人径直去了赵承泽的院中,赵家准备十分充足,就连做法的香案烛台等物都已备好。
溯辞略扫一眼,回身对赵夫人道:“烦请夫人将院中人全部请出,这两位大师需在各厢帮我驱赶污秽,我在院中做法才能保证将院子的秽物尽数清除。”
赵夫人有些犹疑地看了眼赵承泽,后者微微向她颔首,赵夫人这才让管事吩咐下人来院中集合。
等清完人,溯辞对薛铖颔首示意,薛铖与魏狄顿时将手中摇铃晃得叮当作响,嘴中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地分头向各厢房走去。
溯辞看着他俩的动作,嘴角微抽,差点没忍住笑,立即轻咳一声遮掩过去,上前燃起香案上的烛台,恭恭敬敬点起三支香插入香炉,深深一揖后慢慢抽出事先准备好的长剑。
素手执宝剑,金银相间的剑柄坠着红缨,衬着雪白的肌肤,锃亮的剑脊折射着灼灼日光,投映在她斑斓的面具之上。淡樱色的双唇轻抿,单手翻出一个剑花,继而举剑齐眉,莲足挪移广袖荡出,剑光在她手下铺开,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赏心悦目,看得赵夫人都有些惊艳地张了张嘴。
这做法的剑舞也能舞得这么好看?
鬓发贴着颊边扬起,抬腕、落足、抬眸,剑指长空白衣翩然,将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尽数汇聚在自己身上。进入厢房的薛铖和魏狄无人注意,保持着跳大神的姿势,目光却在房中各处仔细巡梭起来。
从主屋到书房,从后厨到下人住所,每一个角落都没有逃出二人的视线。
等溯辞一舞毕,将手中长剑掷起,锋锐的剑刃在半空中飞快旋转,而后她踏足一跃,凌空抓住剑柄,轻叱一声,蓦然击落在香案的上空!这一击有杀气陡然而起,凌厉的剑气震得烛火颤动,沉浸剑舞中的众人陡然一惊,纷纷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