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奏折……先帝在时数量也有这么多吗?”
王立瞥了眼地上四散的奏疏,心思急转,立马道:“这数目……奴才目测约有一百多本吧,先帝在时应当是没有这么多的。”
“哦?”唐宣德皱着眉追问,“那正常情况下呈上来的奏折一般有几本?”
“少则二十,至多五十。”
皇帝脑子里某根弦顿时绷断了——
“砰!”他将桌上的八仙笔架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内阁那帮倚老卖老的东西,这是故意为难朕吗!”
帮他父皇做事尽心尽力,到了自己就如此敷衍,这怎能让他不火冒三丈?
王立好歹也是陪了唐宣德多年的老人,见主子发火也不躲避,只是耐心地等他发泄完毕,才缓缓道:“陛下乃天下之主,素有圣名,想必内阁群臣本应披沥肝胆,为圣上解忧才对,现在这般……”在这里,他特意停顿了一下。
“阿翁就不要跟朕卖关子了,说。”皇帝的表情已经逐渐冷静下来。
“遵命,陛下。现今大梁有一阁臣,擅权自专,编结党羽,揣摩帝意,排斥异己,内廷畏其势,外廷附其权,致使政令不得畅通,天下百姓只知有良相,而不知陛下……”
“够了,住嘴!”唐宣德疾声厉色地喝制了王立的话,“阿翁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先生从始至终助朕良多,又是朕之恩师,此番空口诬陷莫要再提!”
“请陛下恕罪,奴才刚才这番话发自肺腑,绝不收回。”王立当即跪了下来,“咚咚咚”地磕头,但是话语却铿锵有力,甚至连自称也改了,“奴才一直看着陛下长大,为了不让您被奸人蒙蔽,纵然冒死也要与您陈情。”
“顾首辅不过十年,便统领士林,积威甚重,当朝大臣无人敢掠其右,品级更是位居三公,若是再过几年,陛下如何制衡?”
“阿翁多虑了,”唐宣德摆了摆手,“这一点朕也想过,只是老师……他有个把柄在朕手中,可以说一旦起了叛心,朕便能置其-->>
于死地。”
“敢问陛下究竟为何?”王立喉头一动,知道今天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告诉阿翁也无妨,”皇帝皱了皱眉,“不过朕要你发誓不得外传,明白吗?”
“如违此誓,奴愿下九重极狱,不得超生。”王立毫不犹豫立下了毒誓。
“老师是……”皇帝最后几个字的声音放得很轻。
【杨、家、后、人。】
这四个字进入王立的耳膜时,就好像炸雷一般,让他愣在了原地。
“阿翁?”
“陛、陛下……”白面太监把头埋得更低,深深地跪了下去,“奴才明白了,此事绝不会泄露分毫。”
在唐宣德看不到的角度,王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扭曲的恶意。
呵呵,原来如此,他还以为顾少元是什么隐士高门的弟子呢,没想到……
竟然是罪臣之后啊。
不过这杨家,恰好与自己有些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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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绵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时,入目便是带着蛛丝的老旧房梁。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四肢并没有被捆绑的痕迹,依然活动自如。
这是……绑架吗?
“喂,永乐,你终于醒了啊?”突然响起的少年音色带着微微沙哑的质感,就像是暗绿色的湖水里有细砂和海草互相缱绻摩挲。
这个动听而熟悉的声音让小姑娘瞬间反应过来:“堂兄?!”
“嗯,来告诉我,这是几?”黑衣劲装的少年蹲了下来,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比了个“三”,“老头的迷药据说有可能把人变傻,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花绵沉默了一会儿,但依然压不住熊熊燃烧的怒意。
“啪!”她直接打开了他的手,咬牙瞪着他一字一顿道,“唐希麟,你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