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毅并不肯定。

但他能肯定的是，送走了江涵，江渡定会怨他，两人的祖孙情只怕也要尽了。他正左右摇摆，拿不定注意，去外头打探消息的人恰好回来了，说江渡开罪了太子，是被圣上撵出宫的。

江毅的右眼皮猛地跳了两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先前，李氏在他面前哭诉的次数多了，他也再次动过把江涵送走的念头，但因着不想再伤江渡的心，便压了下来。

孙辈里面，他最看好江泽和江渡。但江泽被李氏养得太过娇气，吃不得苦，难成大器，而江渡身上，却有持之以恒的秉性。可叹偏生造化弄人，江渡竟得罪了太子。太子是未来的新君，若遭新君嫌恶，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

桌上放着侍从刚送上来的热茶，江毅对着袅袅茶烟默了一会儿，直到面前的热茶彻底变凉，他才起身，往西院走去。

才进了西院，他一眼就瞧见了被小厮拦住的江涵。

江涵今年八岁，因为早产体弱，看着却只有五六岁的模样，他身材清瘦，也就两颊上还算有些肉。江毅还记得他左脸上有个梨涡，满月那天，他曾冲江毅笑过，那嘴角弯弯的模样，要比寻常孩子玉雪可爱得多。

而此刻的江涵，眼里却含着两包泪，要哭又不敢哭似的，一边躲着拦他的小厮，一边朝向江渡房门的方向，一声声地喊着哥哥。

拦他的小厮像是故意捉弄他一般，每回只截住他的去路，却并不把他带走，而是任他跌跌撞撞地左冲右突，几次都差点儿摔倒在地。他反应慢，总是能被拦个正着，很快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却依然固执地要往江渡门前去。

拦路的小厮正逗弄得起兴，忽然瞥见了不远处的江毅，吓得一哆嗦，直接跪倒在地。

“自己下去领罚！”江毅斥退了那名小厮，朝愣住的江涵招了招手。

江涵仔细认了他一忽儿，才眼睛亮了亮，冲他喊了声祖父。声音细声细气的，很是招人心疼。

江涵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江毅跑来，规规矩矩地先行了个礼。他的礼数很是标准，也不知是江渡教了多少遍，他才记下的。

礼毕，江涵这才扬起小脸，指着江渡的房门，焦急道：“祖父，哥哥，有血，要哥哥。”

尽管江渡教得再认真，江涵依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但江毅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江毅弯腰把人抱了起来，问他道：“想去找你哥哥？”

江涵用力地点了点头。他被江毅抱在怀里，有些不适地扭了扭屁股，身子往江渡房门的方向挣了挣道：“要哥哥，在门里。”

江毅不觉放轻声音道：“哥哥不在门里，他方才出去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在有些远的地方，涵儿想不想去找他？”

江涵懵懂地点了点头，嘴里依然重复着：“要哥哥。”

江毅的手紧了紧，好一会儿都没再说话，直到身后的管家提醒他天要亮了，他才把江涵递了过去，对管家道：“快走吧，找个机灵又脾性好的人照顾他，别叫人亏待了。”

“是，老爷放心。”管家应了一声，抱过江涵转身就走。

江涵一见不是去哥哥屋里，而是越走越远，一下子就急哭了：“不走，要哥哥！”

“小少爷，我就是要带你去找三少爷啊，他在外头呢，咱们一起去找他。”管家说完，也不顾江涵挣扎，腾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快步把人带出了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