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也看不见这俩人,七崽才纵身跃上山脊,犹如一只灵猴消失在帝王谷间。
“这秦岩,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凌晓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女儿,对身边妹妹低声道,“双澄,你和大哥想的一样,是不是?”
“哦?”凌双澄淡淡一笑,“大哥不提,我还真忘了,十几年过去,谷中人来人往,一个过客,大哥还记得。”
“他是真敢要,我怎么会不记得?”凌晓峰笑道,“我还记得,那时是你替他作保,说服我帮他,就像是...”凌晓峰望向女儿越来越淡的黄衫背影,“素素帮秦岩一样。”
“那人不守信诺,大事做成却没有回帝王谷拿命相抵。”凌双澄冷冷道,“他害我这个保人在大哥和墓者面前无地自容,还提他做什么?”
凌晓峰怜看妹妹,叹息道:“你当时和素素一般大,见着谁都觉得不是坏人,不谙世事被人欺骗也是正常,我都没怪你,你非要自己奉道以作惩戒...”
“大哥。”凌双澄打断道,“我是你亲妹子,我不自罚,你怎么服众?一切是我咎由自取,过去这么久,都别再提了。”
凌双澄转身走出几步,凌晓峰幽然发声,像是自言,又像是探问妹妹。
——“燕云营,又是燕云营,十六年前是朱九亭,如今又冒出来一个秦岩。今时今日大燕的景象,好像与当年如出一辙。”
凌双澄的步子没有停下,“大哥你忘了,十六年前是九子夺嫡,如今,只剩八子。”
走出帝王谷,见凌素还红着眼不大快活,秦岩顿住步子,冲凌素摊开满是茧子的手心,不等凌素眨眼,又飞快别到身后,再伸手时,指间已经多出一枝开了半朵的野杜鹃,那花开的极小,秦岩粗手还弄掉了几撮,凌素低头看着,噗哧笑了出来。
秦岩把野绢花塞进凌素手心,稳着声音道:“出了谷,就跟着秦大哥我,别说现在好歹也是个将军,换作咱俩才认识那会儿,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可这绢花,长得也忒可怜了。”凌素嗔怒。
秦岩垂眉,“等明天开春,给你种一屋。”
凌素圆眼笑做弯月,脸上的不快活也散去了大半。秦岩抬眉瞥看,心中涌出快慰。
绥城
整整三天,吴狄吃喝都在汤团铺子里,困了就在外头石阶上打个盹儿,愣是哪里都没敢去,他心里有个执念,自己死守这里就是替秦岩聚着一股气,精气在,秦岩就一定会回来。
吴狄和秦岩自小相识,几岁做了伙头军,又一起得九王提携入了少卫营,同袍多年出生入死,好不容易熬出头,眼看着青云直上,秦岩又跳进坑里,这回,还真不知道也没有那时的运气。吴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说好的同生共死呢?眼看三日之期将至,长街上还是没有秦岩的影子,要他真没在帝王谷里...
吴狄手心紧握,自己一定要多生几个儿子,挑个最聪明的过继给秦岩,活着时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死后也没儿子接续香火,忒惨。
今日的绥城,已经和凌素记忆里的大不一样,城楼旧了些,但镇守的官兵愈发英武,手里的刀剑也锃亮锋利,正是最热闹的午时,街上熙熙攘攘,到处是叫卖的摊贩还有装饰华丽的各色店铺,凌素才进城,腿肚子就重的抬不起,流连在每个铺子前,恨不得每个都拿起来瞧瞧。
“绥城这么大?”凌素半张着嘴,“姑姑带我来时天都黑了,都没看见什么。”
“绥城这些年经营的不错,我在云都也有所耳闻。”秦岩见凌素盯着摊贩手里的昆仑奴面具,笑了笑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递去,“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