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早从贾赦的信中知道老太太有意为他聘娶王熙凤,听到这话也不意外。王熙凤是王子腾的弟弟王子胜的女儿,自幼便远离金陵养在伯伯婶婶跟前,其实与王子腾的女儿无两样。王熙凤模样明艳,性情爽利,他幼时也是见识过的,觉得比一般的女孩子更招眼更容易相处……娶这样的女子为妻,背靠王子腾这样身居高位的伯父,若是以前,他会觉得满意喜欢。可如今的他已非吴下阿蒙,以京中如今的情况,他跟王家联姻代表了什么自是清楚。
贾赦不愿意他娶王熙凤的理由他也能猜出一二。
一是为了防范王夫人,王氏对荣国府的产业与爵位的心思这些年已暴露无疑,再加上老太太偏心,他们大房的地位十分尴尬,若不是他来了扬州,父亲这几年又有些醒悟,只怕情况十分糟糕。而这有利的情况是建立在他们父子抱成团,邢夫人防范老太太与二房,他又考取了功名的基础上的,若是娶进一个亲近王夫人的王熙凤,插手大房内宅,以邢夫人的手段完全不够用。
二是贾赦见事清明,他是不怎么上朝(除了大朝),也没任过实差,但他这几年玩古董也交往了不少朋友,都是非富即贵,两耳没少听朝中大小消息,再加上透过林海从贾琏信中得到的提点……也知道涉及储争,一个不好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就算有了拥护之功又怎样呢,他自家知自家事,自己不是个刻苦能干的人,最多提一提爵位,实权是不大可能有,有他也担不来,即便恩及贾琏又如何,贾琏真在林海的教导下有了功名,到时捐个实缺,凭他的能力再奋斗个三四十年未尝不能做到三品二品大员的位置,何苦去冒那个险?儿孙自有儿孙福。
何况,老太太和二房打的主意是拿荣国府去赌那个功劳给二房升官加爵,不是给大房。
想到这里,他起身朝林海贾敏揖了个礼。“我听姑父姑母的。”
林海贾敏相视一笑。
贾敏对贾琏道:“琏儿可知你外祖家?”
贾琏摇了摇头,“母亲病逝时我才三四岁,很多事不记得了,在老太太身边时侍候母亲的旧人也逐渐被打发干净,周围伏侍的奴才也不敢提及母亲一二。姑姑,母亲的去世是否另有缘由?”
“你现在大了,以前的事也该让你知道。”贾敏看了看旁边听得入神的兰祯,心中暗摇了下头,这丫头也太爱听八卦了,幸好会藏事儿,不然可不敢让她听这些。
她与林海夫妻在教养孩子上头有些矛盾,最终却决定什么事都不避着他们,不管是朝堂上的还是内宅的又或是交际往来听到的,概因林家内宅比一般人家干净,她不能教出不懂内宅争斗、遇事没个眉高眼低的娇小姐,也是因为兰祯姐弟几个生性颖慧透通,紧要的大事不须吩咐也不会往外说。
“你可知道当年张后的事?”
贾琏点了点头,他的母亲也姓张,莫非两者有什么关系?
“你的母亲也是出身山西临汾张氏,与张后的关系也不远,是未出三服的堂姐妹。当年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甄妃气焰嚣张,张后处境艰难,张家一系在朝中也是风雨飘摇。你外祖父、舅舅先后被罢黜官职,你母亲勉力生下你,身子就有些不好。到张后被指谋害皇嗣,一气病逝,张家在朝中与甄家冲突愈烈,惹得当今大怒,责令张后族人在他有生之年不许入朝为官……那时候,你哥哥瑚哥儿又不小心掉进池里一命去了,你母亲悲痛不已,想彻查事情经过,老太太和你婶子以朝中之事压了下来……”
身体本就不好,心情又抑郁,再加上丧子之痛,没多久张氏就病逝。贾敏没有说,当年为着张家得罪圣人,老太太连给大儿媳妇请太医也不肯的事。大哥为着孝道,不能反抗,眼睁睁看着妻子病亡,心中也不是不怨,不是不忿的。就连她,想起可爱的瑚哥儿也是满腔的悲痛与怀疑,瑚哥儿一个七八岁孩子,别说素日聪明乖巧并不顽皮,就算一时爱顽,身边怎么没有一个仆妇下人看着,又恰巧地掉进了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