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这宁荣二府的姑娘中,还是探春最机敏。小小年纪就聪慧着呢,能跟着姑母,也是有福气的。”提到探春,王熙凤倒是有几分由衷的欢喜,她自己也是庶出,自小凭借着泼辣干练的性子,才在王家博得了一席之地,入了姑母的眼,嫁给了荣府长房公子。对探春,她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赏识。
待凤姐走后,王氏想起自己那一双儿女,“金钏,宝玉今儿晚上吃的是什么?”
金钏弯了弯一双秋水目,笑盈盈道:“宝二爷说他不饿,我和彩云劝了半天他也不肯吃多,就用西湖牛肉羹泡着饭,就着凉拌腌黄瓜、萝卜丝儿吃了一小碗。探春姑娘倒是喝了一大碗紫米粥,新送过来的葱油卷子、八宝馒头也各吃了一个,下午还喝了一碗金丝燕窝粥。许是饿不着了。”
“就吃了一小碗汤泡饭?那怎么能行呢?”说着就抬脚往宝玉住处走去。
自从贾珠没了之后,宝玉就成了老祖宗的眼珠子,吃住也同老祖宗一起。王夫人倒不心疼自己的儿子不养在自己跟前,左不过自己多去几次老太君屋里便是。想到这里,她先去了探春房中,探春吃完晚饭,这会子正用裹了棉花的木签子,蘸着白瓷彩莲瓶里的玫瑰露擦脸。
见是王夫人来,不由放下签子,乖巧地唤了一声“母亲”。
“你这会子擦这玫瑰露做甚?擦早了,我的傻丫头,得亥时擦才最好,一会儿让侍书帮你便是。”王夫人将探春拢入怀里,宛若亲生。在她眼里,嫡女自当教导得贤良淑德;庶女么,就得美如花一般好好养着,不然将来如何在夫家有一席之地?至于将来给宝玉找的媳妇,有家底子才是最要紧的,模样周正老实最好不过,是不需要长得像个狐媚子似的。
“走,换身衣裳,跟我去老祖宗那里。”
探春刚吃完饭,又散了头发,听闻要跟着去老祖宗那里,自然心中有些不情愿。可自打记事起,她便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是个庶出,自己的亲娘是赵姨娘,比不得嫡姐元春。若自己不懂事、不聪敏,就会跟大伯父家的迎春姐姐一样,不得父亲和嫡母的宠爱,也不讨老祖宗的欢心,将来也不会有太好的出路。
所以听王氏的话,总是没错的。
于是便乖乖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跟着王氏去了史老太君那里。
到那一看,那宝玉正痴缠着贾母给讲故事。那眉清目秀、一问一答的可爱样子,逗得贾母是眉开眼笑。
探春穿了一件石榴红洒金缠枝海棠花马面衫,底下着了件姜黄水纹襦裙。衬得是明艳逼人,神采奕奕。小小年纪俨然一个小美人坯子。哪里有半分庶出小姐的影子?贾府的人早就把这位三小姐当做了嫡出的小姐看待。
“给祖母请安。”
“是探春丫头啊,过来,到祖母身边来。”贾母笑着对探春招了招手,“怎么不见迎春丫头?也不知这风寒好了没有,四月的水还是挺冷的。”想想,贾母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宝玉都好了,迎春姐姐应当早就好了吧。”探春走了过去,同宝玉一起坐在了贾母身边。王夫人恭顺地道:“明儿我就再去看看迎丫头怎么样了,反正药、膳食都是最好的,一样都不落下,老祖宗您就不必担心了。”
都好了,还不来见自己,贾母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再看自己身边,一个宝玉,一个探春,一个王夫人,都是老二房里的,邢氏一个大儿媳,都不知道来给自己请安。难怪庶出儿女也教养不好,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没有子嗣。可正因为自己没有,才更要教好老爷旁人生的孩子啊。
正想着,忽然听得琥珀正打了一盆水从门外走进来,就喊道:“呀,老祖宗,好像是二小姐和绣橘打着灯笼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