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乔衡站在殿中,有如北辰星拱一般,当下他就明白了,内阁暗定的状元怕是就落在此人身上了。
自古以来科举就有“容选”的潜规则,他本身就已连中五元,又姿容出众,状元非他莫属。
如果说他对乔衡的第一印象,还只是肤浅的停留在皮相上,但随着日后的相处,他对这副好相貌的深刻印象反而越发模糊暗淡了。
比他容貌更瞩目的,是他这个人本身。
皇帝一直认为乔衡居于修撰之位太过屈才,他曾对乔衡许诺,时机一到就为其晋升官职,然而对方听了此话,竟只是轻轻应道:“好,那臣就等着陛下了。”
没有诚惶诚恐,更没有说什么肝脑涂地。
当他赏下金银珠宝时,对方的眼中也不见惊喜。
在他直接询问有什么需要时,乔衡竟只是从他的内库里索取了几株药。他知道乔衡身体不好,可是如果说对方最宝贵的是自己的性命,但每当太医为其诊过脉,又自认医术不精时,也不见乔衡的脸上有丝毫失落。
乔卿向来无欲无求,就好像他对此世的所有眷恋,都已经随着福威镖局的覆灭一同离去了一样。他如今仍坚持着撑下去,全凭着心底的一股执念。
皇帝甚至有些怀疑,江湖事彻底解决后,乔卿就会直接辞官而去。
皇帝叹了一口气。
秋风瑟瑟,夏日还算凉爽的大殿,此时就有些阴冷了。
皇帝让内侍把窗户关上,然后他对身边人吩咐道:“你去针工局叫几个人,去乔卿家里走一趟,给他多做几件适宜的衣裳。”
太监低头接下皇帝的口谕。
虽然朝中乔姓大臣不止一人,但太监明白皇帝口中的“乔卿”指的只会是乔修撰。
太监回忆了一下,说:“前段时日山西那边新进上来一批浅青色织锦潞绸,那颜色正适合乔大人。”
皇帝说:“既然如此,那就用这批料子吧。”
皇帝心知乔衡向来不擅长看顾自身,前些日子天气转换得有些急促,他曾想派过去几个宫中内侍照顾对方日常起居,却被乔衡又一次的出言婉拒了。
而且对方还说:“陛下放下,我怎会对自己不上心。”
皇帝不信他,就像前段时间江湖人在乔卿颈间留下的道伤,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有痊愈。
有些事情皇帝不是不理解。
于乔卿而言,最为关心他的人,无非是对方的父母,然而据悉林家夫妇一死一失踪。他不必再考虑自己偶尔的疏忽会不会伤到亲人的心,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受伤后该如何向父母交代。
长此以往,自然而然的就对自己不上心了。
因为无人在意,所以更肆无忌惮。
但是,皇帝在感情上能理解这种心态,理智上却无法赞同。
胡思乱想着,皇帝又认真地嘱咐道:“别光做秋天的衣物,冬日的衣裳一起置备好。让太医最近去的勤一些,对了,别忘了把脉案呈上来,朕要看。”
最近为了科举改革一事,乔衡费了不少精力。
如今林家灭门之仇已报,乔卿本该歇息一下了,但他没有。对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皇帝心里清楚。他有些愧疚,但今时今日的局面他期盼已久,不能错失良机,他尽量在其他事情上弥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