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未必真豪杰

[综]天生反派 地狱画师 3670 字 10个月前

他擦掉嘴边的药渍,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的人影,准确点来说,是镜中人的眼睛。

当林仙儿说他的眼睛让她想起一个人时,他几乎以为她会说荆无命,然而她说的是李寻欢。

……怎么会有人觉得他这双眼睛,与李寻欢相似呢?

这大概会是他这一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

郊外,道旁,茶肆。

尘土飞扬间,一行骑着马举着镖旗的人路经茶肆。

镖头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朗声道:“大家到这里歇歇脚!”

一行人说说笑笑着停了下来。

镖头当先走进茶肆,说是茶肆,其实不过是一个四面无墙、用木杆支撑着茅草的棚子罢了。他扫视了一圈茶肆的环境,只见茶肆里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那是一个眉目秀丽,约莫正值二八年华的女子,身着一件灰衣,她似是在为来了这么多陌生人感到有些不安。她手中拿着一个茶杯,桌子旁倚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双目无神,看东西时,眼睛似乎总是慢半拍。

镖头心想,这居然是一个盲女。一个瞎子而已,不值得多在意。

他走到茶肆老板面前,把一两银子拍在桌子上,说:“老丈,麻烦给我这一行兄弟每人上一壶好茶!”这简陋的茶棚里能有什么好茶,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但这样说起来总归要好听些。

“好嘞!各位客官先歇着,我这就去泡茶。”

镖局中的一行人纷纷坐下,彼此间聊聊这一路上遇到的事情,走完这趟镖,回去后如何向家里人吹吹牛,再给家里婆娘孩子添件新衣什么的。

这个小小的茶棚里,一时间竟有几分热火朝天之相。

突然间,一切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茶肆外又多出了一行人,他们各个身着黄衣,呈包围之势,把这个既小又破的茶肆给围了起来。可怕的是,如果不是看到了来者身影,镖局的人根本不会发现他们的到来。

这等敛息术、轻功,绝不是普通的拦路劫匪。镖头心中警惕,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镖头站了起来,抱拳说:“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各位是哪条道上的兄弟?”

对方的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喊话一样,没有任何人回话。

镖头观察着外面的黄衣人,其中有四五人的黄色衣衫上绣着金边,头上还带着一副一模一样的斗笠,大概是这里面的领头人。

一个名字从心中划过,他的心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显然,像他这样想到什么的不止他一人。一时间,在座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人敢开口再说什么,鸦雀无声。

一个黄衣绣金边、头戴笠帽的人,从外面那一行人中走了出来。他一步步走进茶棚里,他的斗笠与其他几人一样,都压得极低,让人看不清相貌,不过观其身量,以及手部、颈部裸/露出来的皮肤,他的年纪应该不算大。

乔衡打量了一遍茶肆里的每个人,略过了已经瑟瑟发抖着躲在桌子底下的茶肆老板,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察觉到气氛不对,有些忐忑的盲女身上。

他走到她的桌旁,她听到他的脚步声,带点疑惑与紧张地“看”向他。

乔衡拿起了桌子旁的竹竿。

镖头的心高高提了起来,镖头能混到如今的地步,凭借的就是自己引以为豪的耳力,但他却注意到对方的这个动作做起来居然是没有声音的!竹竿被拿起来的声音,衣袖摩擦声,竹子划过空气时那种微不可查的风声,统统没有。这是何等的操控力,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乔衡拿着竹子,无声的快速刺向盲女的眼睛,动作是那般的迅捷。

在竹竿即将刺穿盲女眼睛时,他的手毫无预兆的停住了。盲女若在此时眨一下眼,睫毛必然会触碰到竹竿。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盲女没有眨眼,更没有发现近在眼前的危险。

乔衡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竹子重新放好。

镖头的心非但没有随之落下,反而几乎蹦出嗓子眼。

金钱帮!真的是金钱帮!一不杀儿童,二不杀不懂武艺之人的金钱帮!虽然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两条准则是多么的可笑,金钱帮灭人满门时可从不考虑这两条准则,但有时候,他们又是在真真切切的奉行着这两条准则,越发让人觉得金钱帮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乔衡侧过身,眼神轻飘飘落在了外面的一个同样戴着斗笠的黄衣人身上。

那人手中握着一大把铜钱,他的手一抖,破空声响起,在内力的精妙控制下,镖局的每个人的头上都多出了一枚铜钱。这个场景本该是有些可笑的,但镖局中的每个人,都在铜钱落在他们头顶上的那一刻面如死灰。

他们头顶上的正是名声传遍江湖的夺命铜钱。

铜钱落地,人头落地。

铜钱在,命就在。

镖局中的一行人,一个个都如提线木偶般,连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头顶上的铜钱掉落在地。

乔衡对着盲女随和地道了一声:“打扰了。”然后他在盲女的对面侧坐了下来,一只胳膊放在桌面上。

自从上一个世界结束以来,他一直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论做什么都心带阑珊。有时候,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悄然绽放的一枝花,就能不声不响地专注看上数个时辰。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片迷雾中,找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答案,一日找不到这个答案,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上官金虹是个功利性极强的人,由他一手创立的金钱帮从不养废人,即使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会例外。所以,他出现在了这个破旧又简陋的茶肆里。坐在窗边看花开花落,与坐在茶肆里看尘埃起伏,对他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乔衡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坐着。

他衣服下摆处的金色花纹精致又繁复,虽然这衣衫为了习武之人活动方便,缩袖收腰,绝不带一丝累赘的布料,然而金与黄本就是这世间最璀璨的颜色,即便他什么都不说,自他坐下后更是没有任何动作,几乎让人以为那是一座被华贵绮丽的衣物包裹住的神像。他们是一样的缺乏生气,又一样的宁定安详,至于内里如何,不彻底摧毁煌煌的表象,谁又知道?

另一个带着斗笠的黄衣人也走进茶肆,彬彬有礼的对着众人说:“我们的规矩,想必各位都清楚,那么我也就不多费口舌浪费大家的功夫了。不过还望在座的诸位英雄好汉放心,只要各位能守规矩,我们定会保证各位的安全。各位的镖里,正好有我们需要的某件事物,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大家应该是还是懂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还是不要见血为妙,各位说是不是这个理?”

镖头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笑容,硬挤出声音:“大侠说的对。”

黄衣人的视线看过每一个人,像是在挨个征求他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