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大师兄神思不属一事的确与无忌有所关联,无忌这孩子以往写信,都是恭恭敬敬地写“安启”而非“亲启”,要么这封信根本就是别有居心者冒名所写,要么就是这封信的确是无忌亲笔所写,但里面写了一些最好由大师兄亲自察看的重要内容,如果是后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重要消息呢?而无忌又到底在何地?他现在状况如何?
俞岱岩挥了挥手,让这个小辈弟子自行离去,临走前叮嘱道:“你先回去吧,今早的事你务必要守口如瓶。”
“弟子晓得。”对方应道。
俞莲舟、俞岱岩、张松溪、殷梨亭师兄弟几个把宋远桥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但就是没找到大师兄的身影。
殷梨亭问:“大师兄会不会是直接离开武当了?”
张松溪摇了摇头:“我问过守门弟子,他们谁也没在山门处见到大师兄经过,大师兄应该还在武当。”说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以大师兄的轻功,如果他真的从山门处离开了武当,那些年轻弟子估计也察觉不到。”
俞岱岩曾常年瘫痪在床,这多年的苦难生活磨得他不得不养成了一副多思多想的性子,自刚才,他就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时他才开口,道:“我想,有一个地方我们还没有去看一看。”
俞莲舟:“你是说……”
殷梨亭催促道:“两位师兄你们就别卖关子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得知了无忌的消息,大师兄又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还是早点找到大师兄吧!”
俞岱岩叹了一声,转身看向武当后山,他说:“我猜着,大师兄是去见青书了。”
殷梨亭闻言一愣。
……
一抔泥土被扬起,刷刷的拨土声连绵不绝。
宋远桥面色沉肃,他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剑未拔鞘。他就用一柄带鞘长剑,运上内力,一点点的用剑挖去碍事的泥土。
此时此刻,他挖出来的土堆已经在身侧积攒了半米多高。
剑用得不顺手了,就顺势打上一掌,打得尘土飞扬,然后继续向下挖去。
俞莲舟等人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宋远桥一掌打向墓茔的画面。
泥土漫天,又缓缓落下,宋远桥一身干净整洁的道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纱罩。
“大师兄!”俞莲舟喊道。
他吓得连忙上前从背后抱住宋远桥的腰,一边把他往后拖,一边惊道:“大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张松溪曾经由宋远桥代师授艺,他了解宋远桥甚深,他知道大师兄对儒家学术颇为推崇,但如今,大师兄这是在干什么?生父扒亲子的坟,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他同二师兄一起抱住宋远桥,说:“大师兄,青书师侄都没了,你何苦让他到了地底下都不好过?”
宋远桥极善太极拳法及太极推手,自从卸下代掌门之职后,他愈发心无旁骛。几个师兄弟中,若论武功最高,自然非二师弟莫属,但俞莲舟的武功刚猛有余,柔韧上稍有欠缺,单论对太极的理解的话,当属宋远桥第一。
他轻飘飘在俞莲舟和张松溪的身上一拂,就从两人拦抱中脱身。
俞岱岩此时缓过神来,走上前对着宋远桥说:“大师兄你魔障了不成?青书的坟是碍着你什么了?没错,青书杀了七弟是他的错,罪无可恕,但事到如今,你还想要挖坟鞭尸吗!如果师父未闭关,第一个阻拦你的必然是他老人家!”
宋远桥语调怆楚:“三弟,这事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有件事我定要到这孽畜的棺中探个明白,个中缘由我待会再与你们细细分说。”
殷梨亭已经被这一番变故惊住了,师兄弟几个中属他的心肠最柔软,他挡在已经被大师兄扒得乱七八糟的青书的墓前,说:“大师兄,你要挖师侄的坟,怎么说也要先过了我这一关。”
宋远桥见几位师弟都拦着自己,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只是他的面上依然不见平日的温和,他从怀里掏出无忌写给他的信,直接塞给了殷梨亭。他说:“这是无忌给我的信,你们看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
说完,他绕过殷梨亭,拿起剑继续挖起了泥土。
俞莲舟刚想再次拦住宋远桥,就听到殷梨亭啊的惊叫了一声。
殷梨亭:“二师兄你先过来看无忌的这封信!”
俞莲舟只好凑过去陪着殷梨亭看这封信上究竟写着什么。
张松溪和俞岱岩原本打算一起拦住大师兄,但见到殷梨亭这副模样,心知这信上怕是写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大师兄的反常之举正是因此而来,便也凑了过去。信开头是无忌向大师兄报平安,后面则在讲自己这段时日的经历,似乎没有值得六弟惊讶的事情……
事实上,宋远桥已经把这座坟茔挖得差不多了。
他一剑划下去,感到剑尖像是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平面,他心知这是碰到棺木了。于是,他直接隔空一掌向下拍去,覆盖在棺木上的尘土被内力迫得向四周散去,终于露出了掩藏在土里的棺材。
宋远桥退去剑鞘,把剑往下一刺,又向上一挑,硬生生地敲开了棺木。
他把棺盖拨到一边,一挥袖,拂开漫天飞扬的尘土。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到棺材中央。
宋远桥的双眼深处的情绪似乎化作滔天波澜,他用长剑支着自己的身子,却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半跪在地。
有水滴落到地面上,打湿/了一小块泥土。他一手握拳,捶打了一下地面,道:“这等逆子……有不如无!”
俞莲舟被他一惊,他刚想过去安慰大师兄,注意力就被眼前这座挖开的坟墓吸引住了。他的视线同宋远桥一样,也落在了被撬开的棺木中。
——只见棺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