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是冯恬的仁慈,却是若萤不能忍的卑劣。
当然,她并不以为,这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就能解决的事儿。
明面上打击了冯恬,于三房没有任何的好处。毕竟,母亲跟大太太以后几十年都还要做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妯娌。
况且,冯恬作为初来乍到的客人,与钟家并无利害瓜葛。发生了财物失窃事件,姑且不论她的人品操守如何,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钟家自身的问题:治家不严、管理混乱。
但是证物又是万万不能丢失的,否则,三房就要蒙受不白之冤。所谓“疑心生暗鬼”,一旦有了这个污点,三房日后清洗起来会十分地辛苦。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证物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
就当这是一场误会、就当一切不曾发生过,这是维持这个家庭光鲜体面的最好的办法。
却不是若萤要的结果。
她不打算让失物回到钟若莲那里,而是要给钟若芝一个小小的惩戒。
始作俑者必需承担相应的后果。
于是,若萤抢先一步将那一串银莲蓬从大姐的香囊中取出来。
因为东西很小巧,握在掌心里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接着,在夺取了钟若芝的香囊后,借着倾倒香丸的机会,她把东西混在了香丸中。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在若萤看来,这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伎俩。
但就是这种小伎俩才符合她目前的年纪和身份。
她抓住了常人都会有的一种固有思考方式:一个孩子,能有多少心眼儿、多老练的手段?
何况她一向以“粗野、蛮力”而闻名。但凡四肢发达的,大多都是没什么脑子的。
再者,都说“长一岁长一智”,要比心眼儿,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吧?钟若兰、钟若芝可是都比她大好几岁呢。
同时,若萤也非常明白一个现实,那就是:即使是钟若芝落了嫌疑,也不会遭到多么严重的诟病。
因为有老太太给她撑腰。
钟若芝的操守若有问题,那就等于说老太太眼神不济、喜恶是非有问题。
传扬出去,人家就会说,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了,为什么还不把家中大权交给儿媳妇呢?
自古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老太太绝对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
就若萤自身而言,也并不打算让大房捡个现成的便宜。
大太太至今还记得她的凶残,“拼命四郎”已经成为合欢镇家喻户晓的反面教材,大爷钟若英亡她之心日趋强烈,这叫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如何能一笑泯恩仇?
在她的羽翼尚未丰满前,能躲避的尽量躲避,能隐藏的尽量隐藏,多听、多看、多想,方为上策。
所以,钟若芝的过错最终给轻描淡写地掠过了。
老太太也不傻,心里头再怎么溺爱钟若芝,也不能当着一家子老老少少的面,偏袒得太明显。不然的话,让其他的儿孙怎么想?
好不好,还有个嫡亲的若兰呢,难道竟不如一个姨娘生的?
一言不发是为暧昧,因此,适当的责备是必须的。
可别小瞧这不见血的小谴,落在钟若芝身上,可就是了不得的“褫衣廷杖”。
她自小骄傲惯了,哪里容得下只言片语的非议?
如此一来,她一定会心存怨恨,怨恨导致她受辱的冯恬乃至冯恬身后的大太太甚至于整个大房。
若萤有些好奇,若是代表二房的钟若芝和代表大房的钟若英互为对立,不知谁更胜一筹?
目前看来,这个家还是大房最有实力。但看邹氏的言行举止,对大房又非死心塌地,不知心里是否另有盘算?
毕竟,跟大房比起来,二房也不差多少:都是老太太亲生的;二老爷钟德武和大老爷钟德文一样,都是里长、也都是秀才出身。
要说差别,目前来说,二房就差个儿子。只要有了儿子,也便有了分而治家的资本。
这都是老宅里的事务,跟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的三房并无多大干系。
若萤想过了,随便她们怎么斗,只要别伤及到自家,什么都好说。
她自醒来就看得很明白,包括四房在内,不管他们哪一方占了上风,终归不会多给三房一个铜板、一瓢面。
别说她势利,势利从来都不是有钱人的专属。
穷得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活的三房,做梦都想有个豪迈阔气的亲戚资助、扶持。
老三到底也没回来。
一夜没有睡好的叶氏,不免又气上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