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奶奶轻笑道:“四嫂只管往大处想,我只跟你说,不是说狂话,在你妹夫的眼里,济南城算不得什么的。”
汪氏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一旁的若芝忽然柔声道:“姑姑若是不嫌二嫚多嘴,若芝倒是想替四婶娘解开这个谜题呢。”
老太太也来了兴致:“你只管猜,猜对了有赏。”
见成功地将众人的目光招徕过来,钟若芝的眉目之间重新泛起娇媚婉转:“只芝儿一个人,未免有些单调乏味。不如请几位姐姐妹妹一同凑个乐子。”
“也好。”老太太默默点头。
“三妹,你先来吧。”
若芝笑吟吟地望着若苏,尽显友爱呵护。
若苏哪里是个肯在人前争脸抢光的?睽睽众目下,不禁红了脸,轻轻摇头:“我猜不到……”
若萌紧随其后连连摆手:“不要问我,我不懂这些。”
若莲则靠在母亲汪氏身边,专心受用丫头们剥出来的烤松子:先把外壳撬开,倒出瓜瓤,然后搓掉油皮。
两个丫头剥,若莲一个人吃,都有些不赶趟儿。哪里还顾得上猜谜语!
“四妹妹呢?你常在外面走,见多识广,想必知道些世故人情。”
若芝笑里藏刀。
这是生恐五姑奶奶不知道三房的状况、不知道三房有多么地破落、不知道她钟若萤有多么地缺乏教养么?
如此明白且势利的女孩儿,难怪会那么地讨人喜欢。这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本领,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只可惜,她的心机用错了地方。
若萤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给她,只管望着纱窗出神,那眼神直勾勾地,好半天都不眨一下。
“四妹?四妹?”被当成了尘土飞絮的钟若芝几乎要撑不住笑容了。
始终安分守己的二太太邹氏此时也忍不住笑了:“这孩子总瞅着外头,别不是觉得这里头闷,又想要出去玩儿了吧?”
一句话,再度把若萤定性成为一个不服管教的野丫头。
叶氏的脸色越发地生硬了。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不甚高兴,也能感受到她的愤懑抵触,但是,又能怎么样呢?终归三房是翻不起来的,用不着对其陪上笑脸捧上关切。
没有人唱和,若芝一脸羞涩。她扭了下身子,撒娇道:“算了,我也不猜了。猜对了还好,猜不对,净让姐妹们笑话。”
“什么笑话?就晚了这么一会儿,愣是给错过了吗?”
大房冯氏姗姗来迟,身后丽影翩翩,丫头婆子一堆,十足的未来当家人的派头。
花厅里,除了老太太,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朝她行礼。
五姑奶奶却端坐着不动,似乎被今春的明前茶香吸引住了。
冯氏眼睛微缩,瞬间已在心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而脸上的笑容,越发诚挚了:“她姑,你可真是出息了!这些年都不回来,倒让我们好想!”
听得这话,五姑奶奶方才徐徐起身,敛衽行礼之际,早被冯氏抢先一步托住手臂,深情款款地左右端详着。
一个称赞对方气度雍容、举止不凡,一个感慨岁月不饶人;一个夸对方肤色新鲜,一个赞对方身体康健……
彼此浓情蜜意,似乎有说不完的心里话,也似乎忘记了身在何处。
直到老太太一句“坐下说”,二人才依依不舍地撒开手。
五姑奶奶这才有机会看清大太太身后的两个女孩儿:嫡亲女若兰和亲侄女儿冯恬。
若兰很好地承袭了钟家人的特征:肤白、鼻挺。容长的脸儿,既不十分妩媚,也不显得刚烈。细颈长腿,有鹤立鸡群之势。
作为钟家嫡长孙女,她自幼得到了比较严格的教养,与钟若芝一起,自小便隔着帘子,由学富五车的老先生教授琴棋书画,几年学下来,虽称不上才华横溢,在众姐妹中,也算得上是个规规矩矩的才女了。
五姑奶奶暗中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冯恬。
这是大太太的娘家亲哥哥的闺女,前年才死了娘。她娘前脚刚走,五七一过,她爹冯大舅便续了弦。
后来的填房甚是争气,知道冯大舅想要儿子,愣是歇也不歇,一口气给生了俩儿子。
既有了儿子,冯大舅也好、后娘也好,眼里心里就没有冯恬这个闺女了。很快地,她就成了家里的受气包。
好在当爹的还念着前妻的一点好,对这个闺女还算有几分怜惜,因不想发生继母养女龃龉的事情,便三番两次写信来,希望作大姑姑的冯氏,能够帮衬一把。
冯大舅想的是,怎么说他亲妹子也是钟家的半个当家的,钟家有财有势,不差一双筷子一个碗。
冯恬昨天才到,一个人,从几十里外的凤山镇坐车过来。
冯大舅连车费都没给,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因为冯氏派去迎接的人慢了一步,赶车的等得不耐烦,险些拉扯起冯恬的衣衫。
这件事在钟家的下人们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是个面善的女孩儿,举手投足温和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