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叶氏犹豫不决,“我就是觉得萤儿不太一样了。你就没一点感觉?自打她醒了,一举一动,你看哪有一丝孩子气?以前都说她傻,脑子不好,你说,脑子不好能跟她大伯母对上那些话?听说今天四房的要留她俩吃面,萤儿死活不吃。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样。”
“说得也是。”香蒲深有同感地附和道,“那是她四叔四婶,让吃什么、只管吃。就四老爷那种家底,能吃穷么?你不吃,也不回替他节省,他也未必会领情。做个小孩子就有这样好,小孩子么,嘴馋不是毛病。别说让你吃,就是张口要吃要喝的,当叔叔的他好意思不给?那可是你侄女呢!”
她越说越气愤,颇有几分生不逢时的意味。
“我问过萌儿了,那孩子倒是个伶俐的,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说,这还不叫奇怪?你说,她没事儿窝在旮旯里,都在寻思些什么呢?”
“她一向都那样的好不好!小孩子的心思多变,你猜也猜不透,问也问不出,照我说,姐姐你这纯粹是闲吃萝卜淡操心。”香蒲老实不客气嘲笑道,“你自己也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不好用了呢?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叫我来就为研究这些没边没沿儿的?”
“我能放心么?你知道,白天萤儿跟我说过什么吗?”叶氏话里透着无助与焦灼,“也别怪冯青萍说话难听,从来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我估摸着,萤儿八成有点问题。”
香蒲打结的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姐姐,你可别吓我,这深更半夜地。”
“我闲着发疯呢,逗你玩儿。”
叶氏微微叹了口气,把白天无意中听到的一件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知道二妹明天要上山,若苏有几分担心。担心包袱沉重路途长远若萤背不动,更担心山上山下不太平。
合欢镇上流传有很多关于芦山多怪的故事,也不乏有过亲身经历者。什么撞煞、魅形、鬼打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叫人无法质疑的同时,也对芦山望而生畏。
对于这些活灵活现的传言,若萤毫不以为然。
芦山上的“六出寺”还没垮,所供奉的佛祖菩萨都还完好,不可能任由邪魅横行而不管不问。
“六出寺穷得连老鼠都搬走了,那些神仙早就投奔到香火旺盛的地方了。”若苏好心提醒道。
“大显师父还在。”
只要有一个和尚念经,妖魔鬼怪就不敢靠近。
“他不算是正经的出家人吧?顶多就是个看门的。”若苏难得斯文扫地地嗤笑了一声,“而且,你确定他是在念经,而不是叫魂?”
可不管她怎么说,若萤始终不为所动。
那情形,就好像山上便有猛虎,也阻挡不了她的脚步一般。
若苏拗不过她,只得叮嘱道:“听说鬼怕弓箭,你把你的家什带上,以防万一。”
“好。”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若苏十分纳闷。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妹妹,该说她胆子大呢,还是傻得根本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鬼有什么好怕的。”若萤自言自语道。
“说的这么轻巧,好像你见过?”若苏不觉好笑道。
原本就是一句有口无心的话,却不料,若萤竟给出了十分笃定的回答:“当然!高高瘦瘦的,很俊。根本就不像你们说得那么可怕……虽然他没说他是从哪儿来的,可是,你就是知道他是谁、知道他要去哪儿……
他就站在外公家的正间外头,没有跨过门槛。当时,我和外公都在屋里……天很高、很亮,把他的一身黑袍子都映成了白色。他先叫大舅出去,大舅不去。又朝我招手。我看大舅和外公都没动静,我就没敢挪窝……”
……
“萤儿,看见她二舅了。”叶氏忧心忡忡地看着灯窝里的油灯发怔,“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香蒲初始还没回过神来,等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就是一哆嗦:“谁?哪个二舅?”
那个二舅!
在大舅叶丰下面,曾经有个弟弟,但却在五六岁上夭折了。
论起来,那才是叶家如假包换的“二舅”,现在这个二舅,应该称“三舅”才对。
因为叶家是从外地迁徙过来的,合欢镇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夭折的孩子的存在,只管按照顺序,管叶氏身下的这个弟弟叫“二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