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人间四月,春光撩人。
出了昭阳殿,进入皇宫中轴,一路鲜花堆绣,碧柳含烟。东西两侧,镶金嵌玉的宫殿辉映着袅腾的晴光,一片富丽堂堂。
肯定是个天邦大国!江跃觉得。四海称臣、万国来朝!
不然,岂能修得起如此气派的宫殿?
朕很满意。
她懒洋洋瘫在步辇上,废物似的由八个太监抬着。后头跟着一队佩刀侍卫。前头还有四个宫女、四个太监开道,手里举着拂尘、伞扇,旌旗这些晃眼的劳什子。
“小秋……”
“奴婢在,万岁爷。”
“在宫里行走而已,何必弄这么虚荣。”
“陛下,这是本朝仪制,帝驾出行是很讲究的。你不喜欢么?要不要砍掉几个人?”
旁边的太监和宫女差点疯了。这个新来的狗太监怎么说话的!
“嗯,既是仪制,就保持吧。”皇帝随和地说。
——朕要的就是这样的虚荣啊!
步辇从春光炸裂的御花园经过,往西一拐,走出二里路,穿过一个高大的“如意门”,便出了后宫范围。来到一个叫“内惩院”的地方。
一墙之隔的西面就是刑部和都察院。檐下高挂朱红大匾,滴血似的醒目。“内惩院”与其相通,是一座针对皇族的暗牢。
灰瓦高墙,守备森严。
宫人们落了步辇,众星拱月把皇帝簇拥进去。
“吾皇万岁”的声浪迎头扑上来。江跃目空一切地走向众臣……
——这就是九五至尊的感觉!
里面是个半亩见方的院落,光秃秃的没种树。中间有个锈迹斑驳的刑台,安着一根暗色的十字柱。阴沉沉的,在春光中遗世独立。
门内,腰挂冷铁的侍卫站成两行,围成一个扇形。二三十个大臣穿着艳丽朝服跪在地上。
在“万岁”呐喊声中,皇帝万丈荣光走向看台,在“贵宾座”上入了座。
——此处离刑台约两丈。位置抬高了两尺,可以把行刑过程尽收眼底。
即将被剐的皇子还没押上来,好像要等铙钹催场才能亮相呢。
江跃收回目光,让大臣们平了身。
淡扫一眼后,唬了一跳:全都歪瓜裂枣的!一个个长得瘦弱又猥琐,咸菜帮子一样!目光都蔫耷着,仿佛一群浸淫鸦片多年的老烟鬼……
这是大国重臣吗?这是找了一帮没吃饱饭的群演吧!
如此吓人的领导班子……怎么回事?为何有种不祥预感?
江跃板着脸,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这时,牢房那头走来一名男子。江跃眼睛微微一亮:这个还算能看。
此人面庞白净,冷眉冷眼的清秀。穿着朱红朝袍,腰系玉带,领襟上绲了宝蓝的边,绣着云霞与仙鹤。大步流星走来,一派舍我其谁的气势!
一看便是天子近宠,一代奸臣!
到了跟前,他利利索索一跪,朗声道,“微臣,拱卫司都统薛见源叩见皇上!”
语气里的铿锵自信,能把地上锥出个洞来。
这是皇帝的刽子手……不过,他好像是个真太监!阳脉是断的。
莫非拱卫司就是东厂之类的情报机构?
一个暴君身边必有酷吏做他的刀。薛见源就是这样的酷吏吧?
看来,是个大反派……
不过,好歹长得养眼,也聊胜于无了。
——妖精毫无原则地想。
“薛爱卿平身。”她不含情绪地说,“把朕的逆子带上来吧。”
“微臣遵旨。”薛爱卿站起来,向牢房窗口招了招手。
棕黑的大门从里头拉开了。阴森森的,与外面的世界泾渭分明。
然后,画面无声无息地静止在那里,像死机了一样。
好一会儿,才传来拖拽脚镣的声音。空旷,迟缓,从地牢里飘上来......
顷刻间,热春光里一阵冰凉,江跃完全被带入戏了。
置身于如此惨烈的狗血中,几乎已不能把持自己。
——薛爱卿相当有一套嘛,把这出场弄得很有画面感,相当的扣人心弦!
再过少刻,阴影中有雪光一闪。
四个刑吏用长刀押着个赭衣囚犯出来了。
江跃目光一定,眼珠子差点飞过去!
这颜值……
妈呀,哪里像死鬼皇帝的种?简直像她的亲生骨肉啊!
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剑眉星目,悬胆鼻梁!五官如凿,极尽阳刚之美……
头发却苏得要滴下来……竟是一头天然的波浪卷儿披在肩上,像一丛华丽绽放的名品墨菊。
明明应该落魄成豆腐渣的,他却如此......繁荣昌盛!
此刻,喧腾的春光好像有个绝对凝滞。这逆子拖着一身镣铐走进这凝滞里。地上好像升起一个大写的“苏”字,天上又落下一个大写的“帅”字,满世界春光被他逼退了十里……
江跃瞧得龙心大悦,十分满意地想:“不错。如此高级的颜值才配做朕的儿子呢!从现在起,朕要把这小子宠上天去!”
她得意忘形,脱口就问,“小秋,朕的儿子叫什么?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