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丙辰,宜嫁娶开光。
天都未亮,一大早的将军府已开始忙活。下人仆妇穿梭于府内各处忙进忙出,深怕在这无比重要的日子出了什么纰漏。
闺阁内,文容媛安静地对镜端坐,任由喜娘将她的一头青丝高高挽起,出神地望着铜镜中倒映着的面孔。
今儿个是她的好日子,喜婆忙活了大半日,已为文容媛化了合适的妆容,跟平时习惯了淡扫蛾眉的她自是大相迳庭。
文容媛忽然觉得这张眉眼间稚气未脱,神情却稳重安然的脸庞有点陌生。
这是她第二次出嫁了。
虽说相隔了十几年,出嫁时的那些点点滴滴繁文缛节总还略有些印象。她对她的新郎早已不似前生那般一无所知,是故文容媛一点都不忐忑,反倒有些隐隐的冀盼。
她不管是要报仇、要揭出胭脂背后操局的人、要……要与他再过一生,都得从今日开始起算。
“小娘可是紧张了?”喜婆留意到有些走神的她,轻拍了拍那只白皙的手背。
“不……呃,还好。”文容媛摇摇头,耳垂上的玛瑙坠子跟着轻微地晃动了下,“阿婆怎么了么?”
“小娘应该早就见过你的如意郎君了吧?”喜婆慈祥地眯起眼,话语中却隐隐有些感慨的意味,“想当年,我压根没见过我家那口子,也不晓得他究竟是圆是扁,直到最后我才看到他的正脸……”
喜婆又感叹道:“武帝鼓励女子走出闺阁,瞅瞅自己未来的夫君。你们这些小姑娘倒是都不紧张了,可不就少了这么点趣味了么?”
……她还真不这么认为。
文容媛只嗫嚅着道:“阿婆,时辰要到了。”
“倒是我这老太婆话多了。”闻言,喜婆‘呵呵’两声,牵起少女的手往前厅去。
父母已着了正装端坐于堂上,文容媛依礼各自拜别了他们。
秦琛昨夜早与文容媛夜谈过了,是故只轻轻握了下她的手,一切尽已在不言中。文将军则招手让她过来,将一支梨花样式的簪子用力按在女儿掌心里。
那发簪样式精美,小巧的几朵梨花缀于其上,洁白如雪。即使那花好看,却终究与婚礼的场合不大合适,她不知为何父亲会择这种花送与自己。
“父亲?”
他哑着嗓子道:“戴上它吧。”
“嗯。”
文容媛虽是困惑不解,还是依言将发簪小心地取下,换成了父亲给的那只。见她照做,文将军于唇角浮出一抹微笑,有些恍惚地盯着女儿瞧,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
一时竟是满室静默。
“父亲?”文容媛尝试着轻唤了声。
父亲的视线依然没有移动,脸上洋溢着有如做梦一般的神情。她看向母亲已将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也在倏忽间突然明白了,父亲看的是另一个人。
——据说,文容妗的母亲平素最喜梨花,父亲在景州的府邸就种满了梨花树,还替她取了个梨姬的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