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舔着嘴唇，后背抵着车门，摒弃迂回战术，改为单刀直入，“如果有个人，她起初洒了一碗麻辣烫在你衣服上，之后还对你动手动脚，把你嘴巴磕破了，等等，你会采取什么方式报……复她？”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你听过‘温水煮青蛙’么？”

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网络上流传的最初版本的温水煮青蛙的实验是不太可行的，”他语气友善至极，颇有几分要与她探讨学术的意味，“即便将青蛙放入冷水中慢慢加热，如果加热速率太快，它依旧能感知到环境的变化，跳出锅子。”

这下轮到她疑惑不解，“……哈？”

“所以要有耐心，必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似不经意偏头，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睑，如同半透明的蝉翼，“只有在加热速率足够低的情况下，青蛙才不会感受到周遭环境的明显变化，才会……心甘情愿地泡在渐渐升温的水中，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分毫不觉。”

温妍顿感喉咙涩痒难耐，仿佛卡了个什么东西，方才降温的血液随着他的话语再度升温，逼近沸腾状态，“怎么个神不知鬼不觉法？”

“取人当攻心。以食物饲养之，以言语迷惑之，以善行感化之，等到对方逐渐卸下心防，在荒郊野岭上了黑车的时候，就算是想下车也没办法了——你说对不对？”

“……”

“躲这么远做什么？”

他的笑容堪称温和无害，却含着些微阴恻恻的意思在里头。温妍明知他在同自己开玩笑，仍是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安静了一会儿，她打开手机看微信消息。

学长发来了几个链接，皆是关于设计方面的事务所。她专注回复，见他发来几个好笑的表情，不由得一抿嘴。

脑门儿突然挨了一记，她捂着额头嗷嗷叫，再顾不上什么他特意开车载自己的好与他身为富豪或者富二代的不可侵犯性，直嚷：“你干嘛呀江于归！”

“肚子饿么？”

她依然沉浸在“以食物饲养之”那套理论中，脑筋没彻底转过来，更提不起兴致，便说：“还好，不太饿。”

“我饿，”他驾轻就熟地使唤她，“帮我把后座上放着的面包拿来，给我吃一口。”

“哦。”她费劲拗过身子，伸长手臂拿过一袋面包，撕开包装纸送到他嘴边，“张嘴。”

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胡乱耸弄的手腕，“慢点，想噎死我然后继承这辆二手车是吧？”

她眨眨眼，后知后觉地问：“原来我有继承权啊？”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就着她的手吃完一小块面包，“有水么？”

“你只带面包不带水的吗？”

“走得急。”

她闭了嘴，摸摸找找，扭扭捏捏地将自己的矿泉水瓶旋开盖递到他面前，“喏，我喝过的，你要是不嫌弃就喝一点好了。”

虽然嘴上不说，果然还是嫌弃的。他没吭声，微微皱着眉，仰起下巴隔空倒了些水入口。水溢出一些，一颗水珠沿着他下颌的曲线滑至喉结，在其上略微停留片刻，没入了他的衣襟，隐隐显现些许禁欲的撩人味。

温妍盯着那颗水珠看了半晌，忽然察觉到自己脑袋里的不知为何升起的龌|龊念头，面色赧然，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个巴掌。慌乱之余，就着手上的面包狠狠咬一口，好像那是江于归本人。

但面包入口的刹那，她心念一转。

唔，肉松馅儿的，还挺好吃。

驾驶座的人当然不明白她一连串百转千回的心理活动，见挡风玻璃上的映出她时怒时喜的复杂表情，幽幽投来目光，“不是说不饿么？怎么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