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墨的身子轻轻瑟缩了一下，左手将自己环抱的更紧，右手的行动却是不停，直至将这个字写完。

可凌祁却不再看了，因为他知道，她在写的这个字正是“凌”字。

他曾经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写过。

回忆涌上心头的滋味并不好受，凌祁看着面前的其墨，便是呼吸一滞，胸口漫上一点难言的隐痛。但理智却丝毫没有让他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不能再看下去了，他该回去换身衣服准备上朝了。

他抬脚，转身欲走，却是听得身后一声呼唤。

“三郎，你要走了吗？”

迎着这外头凝霜般的月光，屋内的氛围一时有些冷凝僵硬，凌祁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听错了，还是，她真的清醒了？

凌祁愣怔在原地，还不等他回头确认，其墨便在下一秒站立起来，向着旁边开着的窗户跑去。

她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看不见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凌祁。

其墨带着柔婉的笑意，伸出一双瘦骨嶙峋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那虚无的空气，眼神眷恋，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爱慕着的情人，与之道别，却又无比不舍。

“三郎，你上朝要小心些，那些坏人会欺负你的。”她右手向下，望着大约到他胸口那处的高度，手指灵巧的翻动，像是在为“三郎”整理衣襟一般，仔细又熟稔，仿佛做了无数次。

“若是你受了欺负，就告诉我爹爹，他会帮你处置了那些人的。”

凌祁是最不愿意回想起他刚登基的那段日子的，他为了巩固他的权益，只得娶了沈丞相的女儿沈其墨为后，靠着沈家的力量他终于在朝堂上获得了朝臣的信任。可终究，沈家功高盖主，甚至想越过他头上成为这江山的主人……

所以当其墨此话一出，凌祁便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哗啦啦的流下，连一点余温都不剩下。抬脚出了门，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其墨站在窗边，不时变换着各种语气腔调说着话，直到凌祁不带一丝留恋的出了宫门，这才放下了抬起的手，方才依依不舍的氛围瞬间消失。

她伫立窗边，遥望着天边冷月，眼中似有细碎星光。没有一点血色的唇轻轻开合，也不知是向谁道出一声嘲讽至极的“慢走”，逐渐消散在这夜风里。

随后赤着足如同慵懒的猫儿一般走向床榻，也不惧这殿门没有关上，裹了那条脏兮兮的被褥入眠。

手脚冰冷，加之许久没有进食，方才在风口演完了整场戏，让其墨疲惫不堪，眼皮沉重，刚沾上床便立时入睡。

凌祁有情吗？大抵是有的，可惜那点情分，比之这如画江山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她面对着这样一位皇帝，又或者说面对这样一位前夫，利用的，不可能只靠着这样的卑微的爱怜。

她要一点点剜他的心，将他彻底丢向那些他从来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他娶她为后，原本就是为了自己的势力。这一点于史册之上无数势力微薄的帝王而言，属之常态。她并无异议。

可非要打着“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名号来假作深情，甚至留她一命，这又是何必呢？

命运的左侧是并非忠臣却爱护自己的沈家人，右侧是利用自己娘家势力笼络人心的夫君，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难以想象沈其墨当初该有多少的悔恨和不甘呢？

其墨不知道，凌祁也不知道。

天地之间，大抵也只有这一轮明月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虐男主虐的得心应手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