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问一答,竟不觉已惊扰到了榻上之人。袁秀仗着有夫人撑腰遂又要发难,不料却被不远处飘来的一句“吵死了”给堵住了嘴。
那份居心叵测的聒噪彻底止于榻上之人的幽幽一句,只剩惶惶不安的心跳声在死寂里凝成一线,于众人心中泛起一丝说不出来的异样。
周遭的一切总算安静下来了——
林默并未经历过什么光怪陆离,只依稀记得自己那坚如磐石的天灵盖疑似受到了剧烈撞击。这会子脑壳还在犯疼,跟一队的矿工在她头顶开矿一样。
只可惜短暂的消停还不足以放她去再会周公,紧接着身后响起一阵忐忑的连呼带喊恼得还妄想着神游太虚的林默不情不愿地把三魂七魄给收了回来。
“……小姐……小姐醒醒……”
“……二小姐……二小姐……”
眼下即便是温声细语伴耳,林默也只觉得像嗡嗡作响的苍蝇在侧。可就算她再不想听,那扰人清梦的叫魂声仍在她耳边乐此不疲的继续着。
林默自小没有什么娇生惯养的起床气,但三番五次下来,逐渐清醒的意识伴随着磨人的头疼终还是将她本就为数不多的耐性给消磨了殆尽。
“你才二!你们全家都二!”
随着榻上之人的平地一声吼,吓得杵在床沿边上的婢女徒然一惊,当即俯下了身子战战兢兢地蜷跪在了地上。
秉性温顺谦和的二小姐从未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她且连喘口气都如游丝一般,更何况是像方才那样奋力一吼。
左右在病得糊涂与中邪之间得不出一个像样的结果,婢女们纷纷垂眼望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揣度着主子的心思。
霎时,偌大的暖阁里针落有声。婢女一再俯低了身子,企图借此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中掩饰自己仓惶的心跳。
从头顶旋落下一记尖酸的哼声,最得莫夫人心意的袁秀会意地上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二小姐,夫人来了。”
林默被这一套文绉绉的二小姐和夫人搅得头昏脑涨,张口就道:“别逗了,我爸妈在我五岁那年就出车祸死了,从哪又蹦出了个妈来?”
若说方才二小姐口中那句二与不二的旁人听得不真切,可这句还热乎着的死与不死就怕是舌灿莲花也圆不回了。
还不待暖阁里变了天,妙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顶在了最前面。只见她屈膝一跪,将脑门磕在了地上,“是奴婢失职才让二小姐着了风寒病糊涂了脑袋,请夫人降罪。”
暖阁里的地炕一向烧得比别处早,妙珠额上渗出的冷汗才润到方砖上,不过一会儿就被蒸得无影无踪了。
莫夫人冷冷的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妙珠,仿佛是在看一条忠心护主的京巴。也不知从中瞧出了什么趣儿,她饶有兴味地牵起鲜红胜血的唇角勾出一抹美得瘆人的笑,令人琢磨不透的道了句:“抬起脸来。”
“是……”话音未落,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响彻暖阁——那是铁巴掌掴过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