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暮色四合。

马车在郡守府侧门停下，候在一旁的管家见此方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立即迎了上去：“仙师，您可算是来了。”

然而等车上那人掀开车帘之后，管家脸上奉承的笑意直接僵在了那里。

车上下来那人并不是那位仙风道骨的钟南仙师，而是一个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少年，他身着道袍，束着道冠，可通身的气质却跟这身衣服并不相符。他没有修道之人的宠辱不惊，下车之后不住地打量着眼前的郡守府邸，眼中满是好奇与赞叹。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问随行的小厮：“陛下要见的可是钟南仙师，这位……”

“师父身体不适不能入城面圣，你们府邸的小厮却偏偏不肯离开，我只好代师父来拜见陛下了。”那少年声音清朗，明知立即就要见着陛下，却没有半点慌张，“我叫瑜泽。”

管家先前倒是也听闻钟南仙师收了个小弟子，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模样。钟南仙师在道门极有威望，又深谙卜算之术，因此陛下才令郡守大人特地派人去请他，结果没想到竟然请来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弟子……

然而事已至此，管家也没了法子，只能带着这小道士去向陛下回话，抹了把汗：“请道长随我来。”

瑜泽跟在管家身后，一路穿过后院向正院而去，他打量着四下的景致，及至触及管家的探寻的视线，才略微有些局促地笑道：“我自小在山上长大，还未见过山下的事物，故而有些好奇，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管家一听，愈发地慌了，这小道士一看就是不通人情世故的模样，若是在陛下面前说错了话或者惹怒了哪位贵人，只怕大家都带连带着遭殃。

管家一路上走得提心吊胆，瑜泽却很放松，浑然没有要面圣的不安，仿佛他只是来见个好友喝杯茶一样。

“道长且先留步。”管家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先跟瑜泽将此事讲明了，“你可会卜算？”

瑜泽点头道：“自然是会的。当初师父收我为徒，就是看中了我在卜算一道上有天赋，虽没法与师父相提并论，但较之旁人却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说这话时一片坦诚，没有半点自谦的意思，管家看着他澄澈的双眼，只觉得有些头疼：“过会儿陛下可能会让你为他卜算……”管家顿了顿，方才又暗示道：“道长你不沾染俗事，但需得知道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

瑜泽微怔，在管家以为他没听明白想要说得再直白一些的时候，忽而一笑：“我明白。”

管家将信将疑，但也只能如此。

事实果然如管家所料，陛下对于钟南仙师未亲自来拜见之事虽有些不喜，但却并不曾动怒，在知道瑜泽也通卜算之术后，便让他为自己卜算。

“陛下是天命所归，非我等凡人可以妄言。”瑜泽站在中庭，垂眼看着自己的道袍衣袖，“还请陛下恕我不能从命。”

为贵人卜算素来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个不妨就会触怒贵人，瑜泽虽不通什么人情世故，但这个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故而从一开始就想要推辞。

“早前朕还是皇子之时，钟南仙师就曾为朕卜算过，你不必推辞。”萧广也不是蠢笨的人，自然明白瑜泽的顾虑，便说道，“无论卜算结果如何，朕恕你无罪就是。”

若是旁人，怕是并不会信这话，但是瑜泽心性直爽，得了这句保证之后就说道：“若陛下果真要我卜算，那还请陛下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