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了?”傅蕴把笔放在一旁,起身问了句,她还没见过阿铎对哪个人这么不设防备过。
等她走了几步,才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庄洲,他手中还拿着两册书。
傅蕴露出个疑惑的神情。
邻里之间往来虽是寻常事,而金陵民风开放,尤其民间并不大讲究什么避嫌不避嫌的,可庄洲或许是在京城呆久了的缘故,就算回了金陵也没有“入乡随俗”的准备,所以不管对谁都仍旧秉着诗书礼仪之道。当初向晚言辞轻佻被他恼了许久,傅蕴也是知道的,所以就算偶尔撞了面她也是从来不与庄洲问候,却没想到他今日竟然自己上门了。
庄洲看出傅蕴的诧异,他想着解释一句,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傅蕴的姓氏,只听过旁人唤她“阿蕴”,知道个音罢了。
“我姓傅。”傅蕴看出他的为难,有些好笑地说。
傅、蕴?
庄洲心中将这俩音拼到一处默念了遍,随即一惊,看向傅蕴的目光也复杂了起来。
傅蕴不躲不避地看着他,她能猜出庄洲的惊讶源自何处,毕竟同名同姓之人的确并不多见。可她与先前的身份年岁相貌都截然不同,便是同名同姓,也没人能猜出什么来。
庄洲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移开了目光,说道:“昨日我在书院外见着令弟,见他心向往之,就留他听了半日的功课。我答应了他改日将这两册书借给他抄录,今日恰巧休沐,就将书给他送来了。”
傅蕴并没有纠正庄洲话中的错处,默认了阿铎是自己弟弟这一事,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阿铎一眼,问他:“你想念书吗?”
傅蕴觉着这算是自己的疏漏,她整日里都想着刺绣赚钱,对阿铎的态度一直是随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却也不会主动去替他打算将来。如果不是这次庄洲找上门来,她一时半会儿怕是还想不起来阿铎早就是该送去念书的年纪了。
阿铎连忙摆了摆手,他并不想给傅蕴添麻烦,若是到书院去念书,怕是得花费不少银钱。他已经受了傅蕴许多恩惠,如今还没来得及回报一二,怎么能让她再为自己花钱。
在旁人看来,傅蕴耗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绣一幅风穿花能够卖四两银子,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可是阿铎却是每日里看着傅蕴一点点绣图的,总觉着这些银子来之不易的很,能省则省。
阿铎年龄不大,在傅蕴面前也没怎么撒过谎,故而傅蕴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傅蕴叹了口气,上前从庄洲手中接过了这两册书,说道:“是我的疏忽,竟一直没留意到这点,多谢先生提醒。等过些时候我会送阿铎去书院念书,届时就烦请先生照顾一二了。”
阿铎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傅蕴的衣袖,冲她摇着头,傅蕴一巴掌把他的手给拍开了,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让你去念书你就好好念,不图你考功名,至少不要将来连个字都认不得就是了。”
庄洲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送个书,就让傅蕴下了这么个决定,有些哭笑不得。其实民间不念书的比比皆是,不识字也是寻常之事,所以庄洲一开始压根没想过傅蕴会送阿铎到书院中去,如今见她如此利落地下了决定,倒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
等庄洲离开之后,傅蕴直接掩上门仍旧回去描自己的花样子了。
阿铎有些不死心地跟在她身旁,结果傅蕴压根连看都不看他,他又不好一直扯着傅蕴的衣袖,咬了咬牙之后结结巴巴地开口说:“我,我认得,字。”
傅蕴一僵,笔尖的墨滴在纸上,晕染开来,毁掉了她方才描的花样子。
阿铎只当傅蕴是太过惊讶,毕竟自己先前在她面前从来没开过口,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个哑巴,这么一开口难免会吓到她。可是他委实有些忍不住了,他接受不了自己只能靠着比划让傅蕴艰难地辨别自己的意思,也忍受不了傅蕴对自己的刻意无视,所以就算被嘲笑,他也想要试一试。
可傅蕴并不是为着这点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