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下来,杰森也摸清了幻觉的规律。多数时候拉妮娅都穿着各式各样的便装,他看过的没看过的,这种时候她可以交流,表现得更符合他的希望;而当她穿着那天的晚礼服时,百分之百不久后她就会以……各种堪称搞笑的方式死去。有时候他试着救她,有时候他只是看着。
喝水,吃饭,在洗碗时溅出去的水里滑倒……完全可以去拍个搞笑死法大全,可能他只是一扭头的工夫,小红就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横尸当场,番茄汁洒了一地,血迹里滚落着五六个西蓝花。
而且说真的,被通心粉噎到窒息这他妈是什么死法?
拉妮娅在餐桌边上倒下去的时候,杰森都不知道该不该笑,最后他只能选择低下头继续吃通心粉,并且怀疑这个幻觉是因为他在担心自己被通心粉噎到。
最近新出现的是穿红风衣的拉妮娅。这个模式杰森还不太熟悉,红风衣的拉妮娅没出现几次,态度暂且不提,她每次出现时都会有一些新变化……让杰森疑心自己到底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哇哦,发光带。想想吧。
想起昨天看到的炫丽光纹,杰森的目光忍不住在拉妮娅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视线顺着记忆中的金色线条从脸颊向下,遗憾地停在了衬衣领口的边缘。
他的视线换来了拉妮娅颇为警惕的一瞥。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抬起下巴。
杰森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又想出了什么新点子,感谢电子云的不确定性,小红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太奇怪。他干脆抱起手臂,倚在门边,兴味盎然地等着拉妮娅开口。
而拉妮娅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她用死寂的眼神平视前方,看着空气里的提词器,念道——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偏偏是罗密欧呢。”
杰森:“……”
杰森忽然感觉一阵暌违已久的惊恐袭击了他的后脑,把他打得晕头转向,眼前一黑,只想光速去把莎士比亚从墓地里挖出来,用他写的所有十四行诗堵住他的嘴。
不,等等,他从来没有想看到过这一幕。
杰森很希望是自己听错了,然而他没有。
在他充满希望的注视下,拉妮娅似乎调整好了情绪,虽然表情依旧木然,但是语气里已经开始注入丰沛的感情。
“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她开始像个话剧演员那样挥动手臂,慷慨激昂地大声念起来,“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只要你宣誓做我的爱人,我也不愿再姓凯普莱特了!”
“不,等一下,”杰森声音开始颤抖,他虚弱地试图制止拉妮娅,“停下,别继续了。”
拉妮娅怜悯地看着他,嘴上却残忍地乘胜追击:“只有你的名字才是我的仇敌;你即使不姓蒙太古,仍然是这样的一个你。姓不姓蒙太古又有什么关系呢?它又不是手,又不是脚,又不是手臂,又不是脸,又不是身体上任何其他的部分。”
她几乎要唱起来了:“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罗密欧要是换了别的名字,他的可爱的完美也决不会有丝毫改变。”
“……………………”杰森后退了一步。
几秒之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等拉妮娅念完了一整段独白,才停下来,看向她的听众,等待对方点评。
“……你该学学怎么正确朗诵莎士比亚。”听众干巴巴地说。
拉妮娅满意地闭上嘴。
小红帽魔王对红头罩露出一个森森的微笑,用甜腻得像是浸过蜜糖的声音问:“为什么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啊,jay?”
他应该立刻接上去,来一段罗密欧的独白什么的,说烂话调侃嘛,他一向擅长这个。
然而杰森现在说不出话。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大脑被什么东西冻结住了,目光死死黏在拉妮娅翕动的嘴唇上,舌头僵硬得像是锈死的齿轮。
“你……”他喉结滚了滚,“什么时候?”
总算抒发了这两天莫名被认为是幻觉的憋屈感,看着杰森见鬼一样的眼神,拉妮娅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甚至想去玩玩三消。
不过因为杰森也不是故意的,她没有继续作妖,听到他提问,她敛容正色,想了想:“你说我会从摩托车上摔下去的时候。”
杰森:“………………”
拉妮娅说完后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打算跳过这个话题问问杰森关于法师的事,这件事在她看来就算过去了,最多等会再问问杰森要不要去看个心理医生。
然而杰森依旧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不等她开口,他忽然转身,一言不发地冲到窗边,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拉妮娅:“……”
拉妮娅:“?????”
她懵了几秒,回过神,赶紧冲到窗边,探头望去。
窗外春意融融,春风和煦,春光明媚……街道上空无一人,只看见两条街外屋顶上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三两下消失在了视野里。
“……”拉妮娅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