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池微愣了一下。虽然今天诸事不宜,但这样的结果……似乎也并不算坏?
澹台薰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读到最后一句时,自然地提起桌上的一支笔,将那句“你愿意你将来的孩子姓叶吗”给划去了,觉得影响整体美观。
叶池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突然间有些心塞。其实为了说得委婉,同样的意思他琢磨了不少句,什么“你愿意将名字写进叶家户籍里吗”、“你愿意当我孙子的奶奶吗”等等等等……但是他觉得都太委婉了,不实在,所以挑了句稍微实在一点的——可惜很显然,对于澹台薰来说这还是不够直接。
澹台薰将信纸折了折,小心地收进了袖子里,起身时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刚才……要与我说什么?”
叶池闷了片刻,有些疲倦地摆手道:“下次再说罢。”
澹台薰点点头,随后便离开了讲堂。学生们大多被讲师送走了,然而这群先生却一个个贼眉鼠眼地倚在外面偷听。
她没有理会,在一个拐角找到了阿遥。他正背着书箱看着不远处的池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但神情很严肃。
平时的阿遥并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他笑了澹台家才有生气,所以他养成了一直微笑的习惯,而现在显然是有烦恼。
澹台薰牵着他的手往回走,慢悠悠道:“你不用自责的。”
“可这是叶大人的秘密啊。”阿遥埋着脑袋,盯着夕阳之下那斜长的倒影,苦恼道,“姐姐你真的不希望以后你的孩子姓叶吗?”
“……”澹台薰没有说话,始终想不明白这句话的逻辑。
首先她没有孩子,她连嫁人的问题都没有考虑过,更别谈这个了;再退一步说,就算真的有,必然也是姓澹台。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问题吗,还有问的必要吗?
他们实在太没有常识了。
拾溪书院的事果然没有云淡风轻地过去,因为小孩子的传播能力是很惊人的。
他们有什么事都喜欢回家和父母说,父母与父母之间也喜欢互相说,真正做到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秦州城都知道了叶池被澹台薰当众拒绝的事。
令人惊奇的是,叶池作为当事人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与澹台薰的相处也陡然间正常了起来;但所谓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于是人们纷纷猜测他或许是在养精蓄锐,准备真真正正让澹台薰的“孩子”冠以叶姓。
冬天悄然来临,气候乍冷,意味着再过不久阿遥便要休学回家,冬季那一期又是上不成了。澹台薰今日走得早,忙完了公事之后天还没有黑,但叶池似乎离开得比她更早。
她上街转了一圈,路过茶楼时想进去看看叶池在不在,但只有苏玞一人在楼上听书,一看见她,笑容满面道:“澹台丫头,快上来听一听。”
澹台薰不知他为何如此高兴,拾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她来得晚,位置正好对着屏风,只能听到那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
她突然不悲不喜地问:“苏通判认识叶池很久了么?”
苏玞剥着花生,漫不经心道:“是啊,好些年了吧。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那你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弄出来的么?”
这个问题她老早就想问了,但叶池不愿意说,长素也只是猜测,唯一的线索也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苏玞将视线收了回来,看看她,想了一会儿,摊手道:“我也不清楚。我是在太学里认识他的,不过……谁没点过去呢是吧。”
他的话还是挺有说服力的,偏偏口气很轻佻,有点像在开玩笑。尽管没去过京城,但太学是什么地方,澹台薰自然知晓,普通人是很难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