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隔着昏昏漠漠的夕阳看见了艾因平静到无动于衷的神色。
这时候的静默甚至比之前瞄准射击时还更让她发寒。
她射中了。
甚至不光是射中了。
那支箭没有箭头。因为箭囊是布制的,刀片式箭头肯定要格外分装。路歇尔抽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可她依然毫不犹豫地拉弓搭箭,让这支连箭头都没有的长条木头击穿厚厚的钢化玻璃,再嵌入坚硬的颅骨,直抵小脑延髓。
尼克瑟斯从她手里拿下弓,另一只手放在她背上:“上车吧。”
艾因拉开另一扇车门,也上来了,路歇尔被他们一左一右像押犯人似的控制着。
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艾因和尼克瑟斯甚至没有谈论这次伏击的后续问题。不管怎么说,在首都星靠近戒严区的地方用这种大型武器暗杀军方要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路歇尔本来不觉得艾因会跟谁结仇,但是一想到自己跟着他,那他就相当于要跟全世界眼红星轨的人结仇。
会是那几个改选期间形势严峻的总督出此下策吗?或者是上面大佬实在是对艾因有不满,想试探一下?
路歇尔也想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之前不该出箭。
那些总督开多少次围猎会她都挡过去了,可惜没能挡住艾因一招以身犯险的诱捕。
难怪都说特古拉三世亡在“色”字上,她看起来也没差太多……
想了一路,心情不好,脸色不佳,下车的时候艾因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别气了,回去重新给你切个橙子。”
“……”路歇尔都快忘了那个被她扔出去的橙子。
交换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尼克瑟斯离开,路歇尔跟着艾因回家。
客厅里的灯一直在闪。
“电路老化。”艾因淡淡地解释,说的就好像这破房子有哪里没老化一样。
连人都呆得老了。
“我自己来。”路歇尔朝他伸出手,要橙子。
艾因低头盯着她的手,半响,自己拿了橙子说:“你别碰刀。”
路歇尔把弓箭往地上一扔,扭头坐在沙发上,脸色越发不善。
艾因把橙子切成小块,去了皮,放在玻璃碗里,亮晶晶的果肉涨开,渗出的橘色汁水浑浊地沉淀在碗底,半透明的液体顺着碗壁滑下来。
他骨节分明,刀光在指间流转,映着瞳色锋利又寒凉。
路歇尔看得入神,眼睛也不知不觉亮了一点。
她伸手,结果被艾因敏捷地扣住手腕。
“洗手。”艾因好像不太想给她叉子。
路歇尔摊开手说:“离开训练场的时候洗过了,就刚刚碰了下弓。”
艾因看着她的手,温度冷得像雪,颜色鲜得像奶油,舔一下能尝到甜味,摸久了会化成温柔缠绵的水。就连那些安静蛰伏在皮肤下的青蓝色血管都像玉石内里的纹络,鬼斧神工,贵气天成。
只是这么一双毫无瑕疵的手,此时却带了几道血丝划痕。
“张嘴。”
路歇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眨眨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