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郎听了应三娘的讨好卖乖,掀起眼皮子,露出个笑来:“也罢,多一个媳妇也不是养不起。且再送个人去服侍三郎吧。三娘你既然有这个诚意,那白日里闹出来的风波,我们陆家庄也不再跟你追究了。”
应三娘本来还想趁机好好敲一顿竹杠,就是拿不到五十两银子,赚个二三十两也成。不想陆大郎这话风竟然如此霸道。她待要好好说道说道,再看看这屋子里头阴森森的架势,忙又将话头子吞进了肚中,陪着笑道:“可不是嚒,老身是顶有诚意的。”
她悻悻地出了陆家大门,招呼着赶车的赶紧走。后者舔着脸问她讨钱打酒喝,被她一帕子拍到了脸上:“滚你老娘的!老娘自己也一个铜板儿没落下。要不是付给吕大赖子的那三十两银子是胡老三掏的,老娘这回真是倒贴了钱!”
郑大车闻声咋舌:“这陆家也太不像话了吧。他们自己放走了头一个鬼新娘,合着还要我们担责任?”
应三娘冷笑一声:“你知道个屁,陆家不是一般的庄稼户。实际上以前是做海上没本买卖的。”
郑大车大吃一惊:“是干这营生的?”
应三娘待要说话,又下意识地梭巡了四周一圈,催促着郑大车:“快走快走,这种事情少打听,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两人刚离开陆家没几步远,就听到有去喝阴亲酒的人议论:“啧啧,要论起来狠,大梁村也不差啊。胡老三人还在地窖里头呢,愣是活埋了。我听说啊,今儿晚上那边就在闹鬼。”
应三娘跟郑大车面面相觑,也不待前者吩咐,后者连忙扬起了鞭子,赶着驴快点儿跑。这买卖这回做的,实在是太瘆人的慌了。又是诈尸,又是活埋,得赶紧去庙里头烧两柱高香。
驴车行出陆家庄的地头时,有两个后生跟车子擦身而过,一路跑一路喊:“快走,定海军的人杀过来了。”
车把式上坐着的两个人没听清楚,也懒得听明白了,只挥着鞭子,让车子快快往前走。
那两个后生跑到陆老爷家宅子门口时,已经俱是只剩一口气撑着,其中一人一边的胳膊已经被齐肩砍下,只说了句:“定海军找上门了,要杀我们领军功。”就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倒在了地上。
屋中人齐齐变了脸色,另一个人背上挨了一刀,光着屁.股,却还能说话:“那算命先生有诈,是定海军的细作。他们知道今天老大要给四郎摆百日宴,给三郎结阴亲,大家伙儿要过来喝喜酒,想趁机一锅端了我们。”
陆老爷拍着桌子,招呼众人操家伙,恨声道:“定海军这是欺人太甚!老夫已经金盆洗手,他姓沈的竟还如此咄咄逼人。”
外头闹成一团,“乒乒乓乓”响个不休。
福生叫陆大郎一伙人丢进了喜房,此刻听到动静,忍不住咋舌道:“这一家子闹得动静,县太爷娶媳妇也没这么大的热闹吧。”
负责坐在边上看管他们的粗壮妇人,目光阴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叫花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房门一开,门口伸了个脑袋进来,面色慌张地招呼粗壮妇人:“老七家的,快,出去抄家伙,有硬点子。”
那粗壮妇人慌忙跳起身,屁.股下的凳子都叫带翻了,正好砸在福生的脚上,痛得他发出了一声哀嚎。然后他的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那位老七家的恶狠狠地瞪着他,厉声警告:“老实待着,别给自个儿找苦头吃”
房门重重地关上了,然后是落锁的声音。
秀姐儿此时嘴里的抹布被拿了下来,已经能开口说话。她从见到形容狼狈的福生起,就一直眼眶儿发红,此时更是忍不住要掉眼泪:“我是个没福气的人,命硬,母亲去的早,又没了爹爹,现在又连累了你。”
福生慌忙安慰她道:“休得说这种混账话。我不怕,我是福生,是顶顶有福气的,分一点给你就够用了。”
大小姐在边上发出了一声轻嗤。
福生脚上不歇,一跳一跳的,靠着将双脚之间捆绑的绳子落在倒下的凳子腿上,愣是把绳子给冲松了。虽然两只脚踝都磨得出了血,但好歹再蜷缩起身子时,已经能够靠着被绑住的双手将脚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见他终于能够自由活动腿脚了,大小姐跟秀姐儿都是精神一振。大小姐催促福生:“快,将凳子踢给我。”
福生正在搜寻可以解开手上绳子的工具,屋子里头什么剪子之类的全都被收走了,他用来搏命的裁纸刀也被陆大郎丢进了河里头,此刻居然没有合适的工具可用。听了大小姐的吩咐,他不耐烦地应付到:“你不会自己跳到凳子边啊。”
秀姐儿连忙劝福生:“快点儿吧,咱们趁着他们外头忙乱赶紧跑,不然等那人回来了,谁都走不了了。”
福生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凳子用脚推到大小姐面前。他心眼不大,到现在还嫉恨大小姐看到秀姐儿时说的话:“我还以为是个多了不起的国色天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