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灵棚里头想看一看楠木棺材的陆家庄小儿们,就这么齐齐看着一男一女两个鬼从棺材里冒出脑袋来。
“鬼啊!”
一时间,陆老爷家的整个宅子都沸腾了。一群目睹了鬼诈尸的小儿吓得屁.股尿流,直接连滚带爬地将闹鬼的事情搅和的人尽皆知。
福生原本是想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刻却是不能了。
他见了太阳底下女鬼的影子,又看这女鬼不怕太阳晒,自然明白过来这是个活人。小叫花走南闯北的人生阅历告诉他,这位保不齐真是位大小姐,叫人拿迷.药拍了花子。结果要么是勒死她的人手劲不足,要么是迷.药分量不够,反正她醒过来了。
小叫花见多识广,连忙催促那涂脂抹粉的新娘:“快点跑,趁着人家以为我们是鬼,不敢靠近的时候,赶紧跑。”
那小姐穿着双绣鞋,根本没多少力气。此刻听了福生的话,只能咬牙勉力跟在他身后跑。
福生本来还指望着她能吸引走一部分追兵,此刻见她黏着自己不放,硬生生将自己拖成了活靶子,忍不住想赶她走:“你都出棺材了,自己回家得了,干嘛跟着我。人家是结阴亲,还不稀罕活人呢。”
披红挂绿的年轻女子顺手抹下了腕上的镯子塞给他:“你送我回家,我定还有重谢。”
福生心道谁稀罕,小爷还有正经事要办。
眼看着追的人跑近了,他回身踢了一脚,又死命一推,总算将独轮车推动了,直直朝追着的人撞过去,阻了阻他们的脚步。小叫花跑上了土坡最高处,见那小姐摔倒在了地上,于心不忍,搀了她一把:“行啦,你跟陆老爷家说清楚。他们要的是鬼新娘,可不是大活人。”
小姐摇摇头:“我不信他们,你送我回家,我肯定会好好酬谢你的。”
福生一面领着她躲避众人的尾追,一面试图让她放弃跟住自己不放的打算。
那小姐急了,将耳朵上的坠子什么的都抹了下来塞给福生。在棺材里头看不清,此刻福生才发现这小姐居然头上戴的,耳垂上挂的,手腕子上套着的一个都不缺。他大惊失色:“你别骗我,拍花子的哪里还有给你留下头面的道理?”
他吓得往后一缩,又开始念起了“南无阿弥佗佛”,声音打着哆嗦:“咱们……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你别欺负我年纪小,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僵尸还是妖怪?”
小姐正要解释,后头的追兵又到了。这一回,他们怀里抱着大公鸡,还牵着黑狗跑。传说中黑狗血跟公鸡血是阳气最盛的东西,妖魔鬼怪都怵得慌。
福生见状大惊,担心他们这两只鬼,噢不,是他这只鬼被人看穿了原型。陆大郎眼明手快,直接一刀砍了公鸡的脑袋,抓着还在蹦跶的光脖子鸡就往那一男一女两只鬼身上丢。
小姐动作没有福生利落,叫那只鸡喷了一身血。福生喊了一声“跳”。小姐福至心灵,立刻学着戏文里头的僵尸的模样跳了起来。这下子追兵都吓到了,胆子小的后生已经在哆哆嗦嗦地问陆大郎:“天还没黑呢,他们怎么不怕光啊。”
这两人跑到了一处废弃的泥巴房子边上,边上是苍松翠柏,此时显得阴沉沉的,一点儿太阳也照不进来。陆大郎看不出这两个能跑能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身份。那女的是他眼见着送进棺材里头的,明明是个死人。那男的又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因为他,所以尸变了?
应三娘原本还要在陆老爷吃一顿鬼媒人酒。
此刻日头才西沉,她就被人拽过来,她带来的新娘子诈尸了。
应三娘心中暗自叫苦。她明明已经给这小姐灌足了药,足够她直接睡着没气了,好端端的,怎么又从棺材里头爬出来了。
眼见着涂脂抹粉的小姐满脸血,还朝自己露出了个阴测测的笑;素来神鬼不怕的应三娘都吓得一哆嗦,大声嚷嚷起来:“诈尸了!你们肯定是没照着我吩咐的布置,冲撞了神灵。”
一句话,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跟着去抬棺材的一个后生突然间想了起来:“一定是秀才老爷不甘心。他家不也正在闹鬼祟嚒。肯定是他不甘心自己的棺材叫人拖走了。”
福生立刻打蛇随棍上,捏着嗓子怪腔怪调:“老夫的棺材,岂是谁都能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