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胡老三

乞儿历险记 金面佛 4348 字 9个月前

胡老三听到外头的动静赶出来,见了这人的丑态,脸上忍不住浮现出鄙夷的神色。他抬脚踢了踢吕大赖子,直接将已经彻底不在动弹的没头鸡踢进了木桶中,溅起了好大一阵水花。然后捞出那个祖宗牌位又丢到了吕大赖子怀里,啐了一口:“活人还怕只死鸡?”

吕大赖子吓得魂飞魄散,抱着祖宗牌位就跟被鬼追一样,连滚带爬地奔去后院了。

梁三婶子连连摆手,坚决不肯再收拾这只没了脑袋的大公鸡。

胡老三也不言语,直接将那只还没有褪毛的没头鸡开膛破肚,刀子一挑,心肝脾胃肾肠子全都拖了出来。他脸上露出个阴测测的笑:“要是真有能耐,就再跳一个叫我开开眼界,我才真信了你的神通。”

梁三婶子吓得魂都要飞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怕这只掉了脑袋竟突然跳起来的鸡还是这跟索命鬼差一样的胡老三。

她一抄手,匆匆忙忙又跑到了正房门口,与她娘家一道守着秀姐儿。活像是年老体衰还企图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

胡老三完全没把这两个虚张声势的妇人放在眼中,他丢下了那只死透了的大公鸡,重新回到房里,只围着春秀来来回回地看。他也不管小娘子是听还是不听,只自顾自地丢下一句:“好生能耐的小娘子啊,吕老爷就是好多思多虑,还费心给你招什么女婿啊。小娘子你这是自己给自己招了个女婿上门吧。”

梁三婶子听不过耳,忍不住冒了一句:“胡老三,你休得胡言乱语。秀姐儿连门都不出,哪里来的什么女婿。”

胡老三也不驳斥,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床上的吕秀才跟床边的小娘子爷女两个,冷哼一声,抬脚出了房门。他倒不信了,有谁能够在他胡老三眼皮底下捣鬼,还不露出丁点儿破绽。

他不怕有人捣鬼,就怕那人始终不出现。

胡老三走到廊下,看了眼又被浮云遮了一半的月亮,露出个冷笑来。

那冷笑声传到正房里头,吓得梁三婶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拍着胸口嘀咕:“吕大赖子这瘟生,从哪儿招惹来的这煞才,吓死老身了。”

她们姑嫂二人既不敢走远也不敢进门,只能在门边干熬着。

赶去了后院的吕大赖子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了个什么想头,没一炷香的功夫,便将兴匆匆跑去服侍他的小菊撵到正房,要这丫鬟好好看住春秀。

小菊谋划了好两个月的当家主母美梦,一晚上就碎了一大半,眼下还要被打回丫鬟原型伺候只落毛的凤凰,心里头熊熊怒火烧。可惜她没胆子忤逆拳头有瓦钵大的吕大赖子,只得抱着春秀房中的被褥出来,自顾自地在正房门口打了地铺。说是给小姐守夜,她一个当丫鬟的人脱了外衫钻进被窝就睡,没一会儿便鼾声震天。紧接着,放屁磨牙咂嘴巴,半刻钟不歇。

梁三婶子跟她嫂子鄙夷地扫了眼这猪猡一样的丫鬟,摇了摇头。两人寻了被褥盖子身上,也不找床榻,只拿椅子靠墙坐着,一左一右的,当起了秀才小娘子的门神。

春秀端坐在父亲灵床边上。此刻躺在床上早就没了半点儿生气的老父亲,却是小娘子心里头最踏实的倚靠。她跪在榻上朝爹爹磕了两个头,默默祈求着父亲在天之灵能够保佑福生。他可千万别被吕大赖子那一伙人给逮到了。

秀姐儿惴惴不安,一颗心惶惶然地落不到实处。她茫然地站起身,在屋子里头走了几步,想要做点儿什么事打发这叫人心里直发抖的黑夜,又没有兴致提起纸笔。她一双眼皮红肿的清水眼茫茫然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末了目光落在日常做针线用的笸箩上,眼神便不再挪开。

爹爹病倒了以后,她便是在爹爹房中一面照应爹爹饮食汤药,一面做针线的。

福生的袜子叫人剥了,他喊自己再给他做一双。

秀姐儿移了步子,取了笸箩回榻上,开始穿针引线。她心里头有点儿庆幸,亏得手上还有事情能做。熟悉的剪子,熟悉的针线,这用惯了的一切事物,回到了她手里头,好像时间还停留在昨夜一般。

昨夜,爹爹正在张罗给她招女婿。

泪珠儿落在手中的青色棉布上,晕出了一小朵一小朵的花。

门口响起了梁三婶子的叮嘱:“秀姐儿,早些歇了吧。晚上做针线费眼。”

春秀连忙抹了脸,小声应着,手里头针线却不肯歇。

夜色深了,她做完了一只袜子抬头活动肩颈时,窗外又响起了猫儿叫。

春秀大惊,轻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小心翼翼地往外头看。那嘴里还发着猫儿叫的人可不是福生。

恰好此时小菊发出了放了一连串的响屁,吵醒了梁三嫂子,后者怒骂了一句:“猪狗不如的东西!”

春秀几乎吓软了腿脚。

幸亏梁三嫂子骂了一声后又裹紧了身上的被褥,重新靠着睡下了。

春秀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她惊惶地看着福生,小声催促道:“你怎么还不走?快走,别叫他们逮到了。”

福生见她手里还捏着只没做完的袜子,心里头一阵暖意。他伸手给春秀,压低了嗓门:“走,我带你去找你宋伯伯。”

春秀一怔,咬咬牙,刚踩上凳子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小菊的呼呵:“放下!那是我的箱笼!”

小娘子心里头一慌,脚一歪,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好大一声响。

已经叫小菊的梦话给吵醒了的梁三婶子正气得一脚踢上这丫鬟的屁.股,听到里头的动静,她连忙拍门板:“秀姐儿,你作甚?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啊!”

春秀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应和外头的问询:“没……没事儿,我就是坐久了腿发麻,碰到了凳子。”

梁三婶子哪里肯相信这个,她疑心小娘子这是心里头苦要踩着凳子悬梁自尽,坚持让春秀开了房门。

福生心中暗自叫苦,恨死了那睡个觉都能搅得人不安生的丫鬟。

梁三婶子等不到春秀来开门,声音愈发慌了:“秀姐儿,你开门,让婶子看你一眼。”

原本还想一鼓作气跳出窗子的春秀怕她情急之下撞了门,只得折回头拿下了门栓。

梁三婶子见了屋里头床前倒着的凳子,愈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小娘子可不是想将自己悬挂在窗棱上,了结了性命嚒。焦急的妇人一把夺下秀姐儿手里的半截子布,吓唬这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年轻小姐:“阎王爷不收吊死鬼!吊死鬼只能当孤魂野鬼,连香火供奉都吃不上!”

春秀连忙挤出个跟哭一样的笑脸来:“婶子你多虑了,我,我不过是听到猫儿叫,想看看外头是不是闹猫。”

梁三婶子虎着脸,一把拍到她手上:“说什么混账话,你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儿家,管什么闹猫。”

妇人大着胆子走进了屋中,“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狠狠咒骂了一句:“哪儿来的吊死鬼,别祸害好人!”

福生还蹲在窗户外头,差点儿没叫这关窗户的动静砸到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