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面上用银器盛着各种鲜果蜜饯和精致菜肴,种类十分丰富,看着也很是诱人,青芜偷眼看了看其他夫人小姐,她们大多都是束手端坐,只在每道菜端上的时候夹上一点,似乎对吃食并不动心。
“娘,你饿么?”青芜看着一桌子的菜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周围人却只互相聊着点评歌舞,没人动筷她也不敢先上手,便悄悄对她娘问道。
“饿。”她娘很诚实地发出一个音节。
“能吃吗?”青芜有些渴求地看着她娘。
岳秀萍轻轻挑了挑眉毛,很诚恳地否定道:“不能。”
正在青芜饿得神情恍惚时,有一个小太监快步向她们走来,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凌相家的小姐已经上殿了,下一个便到郡主,请郡主随奴才去外殿准备。”
青芜敛下心神,跟在小太监身后来到外殿的小屋,从等候在一边的侍女手中接过演出用的服装,利落地换上,又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下妆容,颇为自信地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谢王府嫡长女清平郡主谢青芜为陛下献礼。”殿上的太监高声唱报姓名。
老太监的话音落下,端坐在殿上的朝臣们的目光就聚集在殿门口,等着瞧被谢王爷捧在心尖上这么多年,又被陛下关注了的人儿是怎样的姿容。
青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挂着优雅的笑容迈步进殿,在她出现的瞬间,殿上的众臣便只觉得灯光都暗了几分,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在这样淡然的女子眼前都不过成了装饰,一柄玉簪松松挽发,一点脂粉淡淡妆成,一袭纱衣轻轻铺就,几颗明珠垂落在额间耳畔。她就那样慢慢走着,仿佛置身在江南的水墨画中,喧闹的大殿慢慢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留恋在她身上,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错了一个眼神便错过一番景致。
谢平章坐在陛下左手边的座位上,看着女儿慢慢走上前来,优雅从容仪态万千,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果真是怎样都掩饰不了的,他轻轻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青芜在殿中央的琴案前坐定,一手抚在琴上,纤纤玉指轻轻挑出一个音符,琴音便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入耳轻扬,如竹林清风般沁人心脾,当人觉得不过是旖旎之音放松了心神之时,琴音却渐渐转急,似万马奔腾,极尽复杂变幻,每个音符抑扬顿挫,忽的听到蹡蹡之音,似是杀伐声起,主调已变,铮得一声如英雄长啸,琴音已停,众臣刚要鼓掌,却见青芜自琴底抽出一把软剑,轻盈的身影自琴案跃起,旋身落在殿中。
只见她长袖回鸾,剑气如行云流水,剑光中寒处似见喋血沙场,柔处则似有花瓣凌空而下,伴随着一圈圈的急速旋转,洒落一室沉香。众人已完全定格在这华丽的表演中,浑然忘我,这时突然听到一道清丽的箫声破空而至,忽高忽低,与青芜手中之剑遥相呼应,青芜剑招不断,忽而一个收势,箫声戛然而止,秒人儿立在大殿之上,剑已入鞘。
“臣女恭贺陛下千秋,愿陛下国祚永固,万岁,万万岁。”
良久,众人才如梦初醒,高坐在大殿上的安乾帝更是心驰神醉,连连称赞道:“好琴,好剑,好女儿,平章,你有福气。”
“谢陛下。”谢平章出列,与女儿跪在一处,叩谢道。
安乾帝满面笑容地看着青芜,突然转脸瞟了下皇子们的方向,问道:“老三的箫,练得有模有样,你们同时排演的吗?”
青芜心中咯噔一下,那箫音她本以为是叶染衣心血来潮帮她的,于是悄悄转头往叶染衣的方向看了看,叶染衣坐在酒席最末端,端着杯子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只往皇子席上看去,青芜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隐隐有些不安。
夏凌亦被青芜琴曲中的金戈铁马所迷,一时有些情不自禁,此刻听到他父王垂问,忙起身正色回道:“回父王,儿臣有感于郡主琴音,一时兴起,此前并未有准备,扰了郡主献礼,请郡主勿怪,请父王责罚。”
安乾帝并不答话,只看着青芜,青芜跪在原地不敢接话,谢平章轻咳一声回道:“端豫王殿下点睛之笔很是精彩,若无殿下,小女想也无法博得陛下称赞,如此要多谢殿下才是。”
“如果这样说的话,儿臣倒觉得郡主和三哥就像是前世有缘一般,即兴的合作也能如此契合,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儿臣有一个想法,斗胆提出来,请父王将清平郡主赐婚给三哥如何?”夏凌寒一直坐在位子上没说话,此时突然插言,他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见青芜跟夏凌昱嘀嘀咕咕,虽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总觉得夏凌昱看青芜的眼神有些暧昧,此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出要安乾帝赐婚,万一陛下同意了,只怕这两个最受宠的皇子的兄弟情,就到今天晚上为止了。
他这一句话,让喧闹的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青芜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汗津津的,大气也不敢出,谢平章则是皱着眉头看了眼夏凌寒,他此时既不能反驳,也不能同意,最好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夏凌亦不明白凌寒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提议,当然也不敢随便说话,只能静静坐在位子上,至于夏凌昱,面上虽看不出来什么,可心里的紧张程度觉不下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唯有夏凌寒,含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似乎对殿上的沉默很是满意。
安乾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只当是没听见夏凌寒的话一般,只对常喜吩咐道:“赏清平郡主玉如意一对,你再去库房将辰国的那对血玉镯找来,一并赏了。”
谢平章一听血玉镯便磕头回道:“臣不敢接陛下如此封赏。”
“无妨,不过是一个小物件,朕喜欢这个丫头便赏下了,爱卿若执意推辞便是抗旨。”
一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却也让谢平章拒绝不得,他只好再叩头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不多时,常喜便带着两柄玉如意和一个精巧的盒子回到大殿,青芜早前也听说过血玉镯,却不太懂它的珍贵之处,见父亲一脸惶恐倒也不敢随便接,只跪在原地,眼神偷偷瞄着父亲,谢平章轻轻点了点头,她才将东西接过,叩拜过后由小太监引着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