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彻底静下来,刘太后面上维持着得体而尊贵的笑,内心熊熊怒火得不到宣泄,许多双眼睛盯着她,她甚至不能曲了手指握紧拳头。
卿子菀跪在中间,微微垂着脸,身上的大氅仍旧披着,洁白无瑕,看花了许多女子的眼——
纵使只别了一只素紫玉的簪子,可她身上那大氅,纯白的貂毛,这么整整一件,真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而那身浅紫色的袍子,乍一看或许会以为是普通货色,但稍有些眼力的人一看就能感觉出来,分明是从吴国特产的紫薇逍遥缎,第一眼会误以为寻常布料,仔细看却会觉得微微发光,摸上去更是柔软顺滑,惊为天物。
这便是华国的皇后了。即使是低垂着尊贵的头颅,也是挺直的脊梁。卿家的女儿,一身才情,一身傲骨——
众人突然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来丢人的。
再看看刘太后,怡养良好的面皮,眼睛里是藏得极好的淡定,明眼人却基本上都感觉出来太后和皇后之间的矛盾。
太后自然是得势的,刘家的人,当今圣上的生母,还是这宫里经营了多年的老人。可皇后也不弱,华国第一家卿家的嫡长女,华国的皇后,第一美女、第一才女,各种各样的称号都有,各个领域也都广具名气——更重要的是,听说皇上很宠她。
顿时,全部视线便凝聚在刘太后身上,想着刘太后会对卿子菀说些什么。
卿子菀激起刘太后的怒火,刘太后却拿她没辙,最后只能是强笑两声,面上重新露出和颜悦色的笑,声音里听不出一点责怪和不满:“皇后说笑了,哀家只是有些寂寞,便唤了些年轻的姑娘进宫来陪伴。”
卿子菀仍旧跪着,只是仰起些脸来,等着刘太后的下文。
刘太后又不是软柿子,她等着接招。
果然,刘太后一脸慈祥,话锋却是一转:“毕竟皇后最近太忙,每每哀家想要传唤皇后来祥庆宫里聊聊天时,下人便说皇后在御书房作画。皇后整日在御书房,想来是知道皇上很忙的,哀家年纪大了,哪好意思去叨扰皇上政务,所以啊,这不就找了这些个乖巧的姑娘来陪伴哀家么?”
刘太后一段话说下来,毫无责怪卿子菀的意思,却把一顶“耽误皇上处理朝政”给卿子菀扣得严严实实的,顺带还不留痕迹把她成日在御书房这条给抖露出来——华国虽没有禁止过宫妃进御书房,却也从来没有允许过。
当即,坐在两边的女眷们脸色就变了些,朝中那些反对卿家的大臣们若是知道了这事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再看卿子菀,却是一脸淡定,反而还勾唇露出个了然的笑,“说来确实是臣妾太年幼不懂事,一心想着要遵从皇上旨意,便循了圣旨去御书房候着。本来臣妾也不大想在御书房待着,只是皇上前些天又命臣妾多作几幅画,过些日子他国使者来拜访时,正好送出去。因此而冷落了母后,臣妾甚感惶恐,日后定然不再去御书房,以免母后寂寞。”
说完,卿子菀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上一句:“想不到母后已然寂寞如斯,看来这宫里也确实冷淡。若不是皇上不想臣妾分心,想来也不会迟迟不再纳妃。唉,母后成日无聊,皇上后宫匮乏,这都是臣妾的错,还请母后一定责罚。”
短短几句话,众女却觉得信息量很大。
第一,他国使者即将来访了。
第二,皇上对于皇后娘娘确实是宠爱得紧,也器重得紧。卿子菀的丹青在十二国间实属极品,作为两国来往的礼物送出去一点不掉面子。若因此而召见卿子菀去御书房,于情于理,确实没有问题,但仍旧是体现出卿子菀在这宫里的地位。
第三,皇上要纳妃了。
刘太后一下便听到卿子菀变着法子说她人老珠黄,但或许是因为脑子突然开窍了,一下子又听懂卿子菀话里其他那几个意思,尤其是纳妃那一点。
一听到纳妃,刘太后掩饰不住地笑了笑,意识到后匆匆敛了唇边扩大的弧度。卿子菀垂下眼,权当没看见,只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