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娘摆弄手中折扇,忽而作讶异之色,道:“我竟不知你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了?我难不成不无辜?还是说我便没有父母了?”
独孤医婆恍惚间觉着贞娘同过往有些不同了,以往在沈府,贞娘是唯唯诺诺的庶女,在众多女眷中毫不起眼,她作为沈府的医婆甚至都敢同贞娘这个沈府小姐分辩,如今贞娘虽然还是同以往那般并无色厉内荏之色,贞娘的心计和言语却如绵绵针脚般让独孤医婆无处可出。
半晌,独孤医婆瘫坐在地,她想,今日兴许只有一死才能让贞娘饶了她两个儿子了。忽而,却听得贞娘淡淡道:“你若肯听命于我,事成之后我便放你幼子一条生路。”
独孤医婆喜极而泣,急忙道:“夫人放心,就算是死,小人也一定把事情办成!”
贞娘点头,目光凉凉扫过独孤医婆的医箱,道:“你这是去王府给谁人诊病?”
独孤医婆道:“是七小姐,七小姐有了身孕,如今已有两月余。只是,她似乎并不知晓自己有了身孕,用了许多活血化瘀的药材,这胎脉象很是不稳,如今若强行保胎,只怕会伤及母体,轻则日后久卧病床,重则子存母亡。小人本是想着让七小姐早日服下落胎药,日后调养好身子再生。可、可卜夫人定要我强行保胎。”
贞娘愣了,她虽早已料到沈凝心入府后迟早会有身孕,却没料到竟会这样快。她心头不知为何竟泛起些许苦涩,贞娘知道李长安新婚之夜竟未留宿在沈凝心房中时,心中是有几分得意的,她以为李长安心中是有她的、非但有她,还将她放在了心上。
她甚至还想着,李长安兴许就是为了怕她难过才没有留宿在沈凝心的房中,兴许李长安连碰都还没碰过沈凝心。可如今看来兴许这一切都不过是她想多了罢,李长安那日怕只不过是为了泄愤罢了,沈凝心也是李长安的妻,三媒六聘的正妻,夫妻行夫妻之礼本是伦常,李长安又怎会为她贞娘坐怀不乱?
独孤医婆见贞娘不语,小心翼翼道:“卜夫人以小人全家性命相胁,若是夫人肯保小人一家平安,小人也可让七小姐腹中的胎儿落下。”
贞娘忽而掀起恨意,她想起那日没了的孩子,她是想要那孩子的,可她没本事让那孩子成为王府正经的嫡出。沈凝心却如此得天独厚,这又是凭什么?凭什么她煞费苦心挣得的一切沈凝心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又是为什么李长安明知沈凝心对她做了那般恶事,却仍可以同沈凝心翻云覆雨?
贞娘闭上眼,她想,她终究不该巴望着李长安能为她考虑半分,李长安不过是那日被那血腥惊着才说出那些话来安抚她,说到底,她是李长安的外室,沈凝心才是李长安的正妻,只怕日后他们有了孩子后只会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哪里还记得沈凝心当年对贞娘的所作所为?
半晌,贞娘摇头:“我要你保沈凝心腹中胎儿。”
独孤医婆愣了,却听贞娘又道:“沈凝心这一胎定是个女儿。”
独孤医婆急忙道:“夫人,小人看脉象,怕是个男胎……”
贞娘冷笑:“我若非要她生个小娘子呢?”
独孤医婆汗水涔涔而下,半晌,颤声道:“并非小人不肯做,只是,生产当日怕还有旁人在,小人……”
贞娘淡淡道:“她生产当日,只会有你一个产婆,余下的婢子婆子,你找个借口支开便是。我也会命人在王府中同你里应外合。此事若成,你和你儿子就都能活下来,若不成,我便杀了你儿子。”
半晌,独孤医婆逼着自己应了。
独孤医婆走后,春深焦急道:“夫人,那沈凝心腹中孩子若是生下来,即便是个女儿,沈凝心也算是又所出了啊。”
贞娘想通春深解释,却觉着累了,她想,她兴许该先去探一探李长安心中所想,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独孤医婆前脚才走,李长安后脚就去了贞娘那里。李长安两个月未见贞娘,可却还是那般模样,只衣裳变了,神色都同两月前一模一样。贞娘笑道:“今日军中无事吗?怎么回来这样早?”
李长安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悦,阴鸷道:“今日不知沈氏又怎么了,母亲非要我回去,派人来军中找我,要我提早回去,被我推了。岂止那家奴回去时被平远将军看到,平远将军以为我家中有事,硬是要我先走,我就先走了。”
春深扑哧一声笑了,贞娘也难得真心笑了一次,贞娘早已听说这段时日李长安每日除了在营中的几个时辰外都被卜夫人派了壮汉盯着,今日想必是以为李长安定不会早离开营中了,却不料被平远将军放了回来,倒让李长安捡了空来见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