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谢也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稍微有些拘束地站直了身体,因为还在发育期,他并不比安娜高多少。而从年级上看来,面前的人也并不比他年长太多,但是,此时此刻,阿列克谢的确是感觉到了一种陌生的情怀。好像面前的人是他的母亲一般。
她温柔,乐观并且细致,满足了阿列克谢对一位母亲所有的幻想。
她是亲人,是长辈又仿佛是一位久违的朋友。他向来悲凉的心,现在仿佛已被治愈,当无数美好的期待化作感情在里面沉淀以后,就变得温暖和安稳起来。
“这对袖扣是阿历克塞送给你的。”
安娜抚摸了一下袖扣。
和大部分贵族使用的华贵宝石袖扣不一样,卡列宁送赠予的袖扣是银色的。
棱形的线条显得锋利,同时下流行的圆润线条不一样。它周围的装饰可以说是非常朴实,乍一看,制作它的人似乎有着漫不经心疏忽感,但仔细看过去则会发现,每一道线条都有些过分地精雕细琢起来,两者之间的长宽比几乎分毫无差。
安德烈和查理听了这话,然后重新看了一眼阿列克谢。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贫民看来,华贵的服饰是区分阶级的重要凭证。但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佩戴的饰物才是家族的象征。那些真正有着古老历史的家族会知道通过一对小小的袖扣来判断他们对主人的态度。
就算他们的后代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小混蛋也是一样。
卡列宁的举止已经表明了,他会将阿列克谢纳入自己的羽翼。这一点,后者之前并未如此地明显地感知到,但现在他明白了。
尽管他没有如同安德烈和查理一样的父母,但现在他已经有了庇佑。
在这个世界里,尽管一个人再有才华,也很难出头。有人带领,才能更多地接触到权利的顶层。这也是为什么贫民与贵族之间,总有一道无法僭越的横沟。这是,才智所无法弥补的。虽然那些贫民出身的有才之士并不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两个阶级之间,除了权利和财富本身所带来的傲慢之外,总归还是有一种贫民无法触及到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这是卡列宁教给阿列克谢的第二课。
野宴开始的那一天,是一个好天气。
因为已经临近初夏,树木都开始显得郁郁葱葱起来。院子里,山毛榉的树荫将春季的潮热给笼罩了起来,还有不少粗壮的橡树。
野宴就在院子里举行。开阔的地方让人的心情都变得舒畅起来。
附近的农户们,女人们送来了不少东西。
有新鲜的蓝莓,甚至还有人送来了早熟的草莓。小巧饱满的,汁水清甜。
那送草莓过来的是一对母女,小女孩儿约莫八岁的样子,一头红发扎成两个辫子,眼睛的颜色像极了勿忘草,她的母亲还给她绑了和眼睛颜色一样的蝴蝶结,是绸缎的。看得出她有一对爱她的父母。
安娜原本这会儿是不会来后厨的,但她突然想起还没和萨沙说蜂蜜的事儿。她过来的时候,那对母女都显得有些拘谨起来。
小姑娘躲在了母亲身后,但没多久又好奇地探出头来,神色略微有些羞涩。
“娜斯嘉。”年轻的妇人招呼着自己的孩子。
那个叫做娜斯嘉的小姑娘于是就出来了,她有些紧张的站直了身体,薄薄的菱形小嘴张开,先是吐了一个空音节,然后才对安娜说出来问好的话。
安娜笑着点点头,她看到小姑娘的发辫就忍不住去摸摸看,然后说:“长得真漂亮。”
小姑娘因为被称赞了,所以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脸蛋红扑扑地,有些骄傲和天真地说道:“因为娜斯嘉像妈妈。”
做母亲的有些紧张,显然是不习惯和安娜这样的贵妇人打招呼,担心女儿的话语会冒犯到对方。
但安娜并不介意,她只是笑着点点头,赞同小姑娘的话语。
“看得出来。”
娜斯嘉像是被鼓励了一般,她把草莓拿过,重新捧着,举得高高地给安娜看。
“这些草莓是我和妈妈早上摘下来的,我们一起种的,它们非常甜,现在给您,夫人。”